('
“平时在宿舍也没擦干就睡觉吗?”周牧边替他擦边问道。
毛巾里传来瓮里瓮气的声音:“平时洗得早,睡觉前自己就干了。”
周牧听到这个答案似乎有些不悦,暗暗加大了手中的力度,说道:“那怎么行,发根肯定没干透呀。”
毛巾里头那颗脑袋不说话了。
周牧把毛巾一把揭开,一手从抽屉里掏出吹风机,一手把人拽到浴室,像给小猫顺毛一样替把已经擦得半干的头发吹干。
浴室的镜子蒙上了一层水汽,照不清人脸,但还是可以清晰看到周牧的轮廓比褚钰高出一整个头。
吹风机的档位调到最低,男人在身后一丝不苟地帮他顺着头发,洗发水的香气充满了整个浴室,没一会儿,原本还滴着水的头发,瞬间变得柔软干爽。
此时镜子前的那层薄雾也渐渐消去,显出褚钰俊俏的脸。
褚钰透过镜子望着站在自己背后、还在帮他顺头发的人,说道:“周老师,你是第一个帮我吹头发的人。”
周牧噗嗤地笑了,权当褚钰是在说好话:“小时候你爸爸也不给你吹?”
“我几乎没怎么见过我爸爸,”褚钰顿了顿,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我是单亲家庭,从小跟家里的老人在小镇上长大。”
周牧手中动作一顿,匆匆瞥一眼镜子,当发现褚钰也在看自己的时候又迅速别过眼,没想到一句看似简单的问题,褚钰却全盘退出地回答。
“那你能长得这么好,确实不容易。”周牧淡淡地应了一句。
沉默了几秒,后又补了一句:“我也没怎么见过我父亲。”
褚钰也心里暗暗道,那周先生能到如今造诣,确实也不容易,但没说出口。
只见他迟疑了片刻,决定大着胆子,问了另外一个问题:“那周老师小时候一直跟着您母亲吗?”
“不算是,”周牧应道,“我父亲虽然那时候还没认回我,但也很反对我与母亲接触,所以专门派了人来华国照顾我。”
“那带你的人对你好吗?”褚钰问道。
周牧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最后开口的时候,语气里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委屈和沙哑:“一个非亲非故,为了钱来到身边的人,你觉得会真心对我好吗?”
“他对我各方面的限制很多,”周牧说着,拍了拍褚钰的后背,“弄好了。”
先是毛巾擦,然后吹干,之后又认真地帮他把毛发捋顺,褚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再次道谢:“谢谢周老师。”
“不谢。”周牧错身离开了浴室。
那个关于周牧小时候的话题戛然而止,褚钰倒不气馁,周牧肯对他开口已经是意料之外了,至于说多少,从来都不是褚钰说了算。
再次回到房间的时候,周牧已经坐在床上了。
周牧自然也看到了备受信息轰炸的褚钰的手机,他嘱咐褚钰不需要回信息,关机睡觉,一切等这几天过去了再说,褚钰都乖乖照做。
两人一个一米八六,一个一米七多,并肩躺在床上,显得床边得异常狭小,活动空间也相当有限,只要稍微动一下,就会碰到对方。
许是曾秦的小别墅处于郊外,夜里异常寂静,只闻见蝉鸣不断,以及床头柜上的时钟秒针每过一格的声音。
周牧自然是睡不着的,明天就要知道结果了,这个无论是从利益还是衡量他与他父亲仅存的那点儿亲情来说,都是非常重要。
他望着窗外的星辰夜空,头一回觉得时间如此漫长,度秒如年,恍惚回到了小时候,被父亲派来照顾的人,在本该可以出去疯玩的假期软禁在房间里,望着外头的光景一般,一晃竟过去了二十多年。
没少吃穿,但却在最需要爱和陪伴的年纪,被慢性精神折磨的年岁,犹如他身上的一道枷锁,无论长了多少岁,如何弥补,都无法抹去,那种会跟随一辈子的被抛弃、不安全感。
周牧闭了闭眼,睡不着就睡不着吧,撑到明天结束便好了,得到了也好,失去了也罢,他下定决心,明天之后,再也无需再跟过去所谓“家人”接触。
忽然,他感觉身边猛地一动,把他从思绪中彻底抽离,回过神来,发现竟是褚钰翻了个身抱住了自己。
“你怎么……”周牧正想问,但又止住了。
不知怎么的,此时此刻的他觉得这个拥抱恰到好处,他真的太需要了,需要到几近渴望,他怕问出口了,褚钰就会因为害怕自己而退去。
“还没睡吗?”他小心地问褚钰。
“嗯,”褚钰轻哼一声,身子又往他那边蹭了蹭,两人的距离又多靠近了几分,“我想是不是我刚才问你的问题,让你想起以前不开心的事了,我有些内疚。”
“怎么会,”周牧从对方紧紧圈住的臂膀中艰难地抽出一只手来摸摸褚钰的头,“即使你不问,我也会时不时想起来的。”
“不是你的错。”他又补了一句。
“那周老师是在担心明天的事情吗?”褚钰扬起小脸看着他。
', ' ')('光线昏暗,整个房间里只有充电器一闪一闪,自然也看不清眉眼,越是看不清,便越给想贴近对方的褚钰壮胆。
“小部分是。”周牧说。
“那大部分呢?”褚钰接着问。
“在担心以后。”周牧坦然地回答他。
“周老师担心以后变成穷光蛋吗?”褚钰的眼睛真诚地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犹如昏暗灯光中会发光的玛瑙石。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