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闻郁挂了电话。
沈琅隔得远,没听到常泓在手机里进行的自我推销演讲,她回味了遍现下的场景,突然觉得有点熟悉。
多年前肖闻郁被她二哥推下海,全身多处骨折擦伤,出院后在沈宅里还被沈立珩使绊子,在饭点时间摆了一桌的海鲜发物,只能看不能吃。
那时候她虽然随手帮了把他,但也嘴欠说了不少风凉话。如果她是肖闻郁,肯定要认为那出是沈立珩跟她联起手来,一个□□脸一个唱白脸,存心要他难堪。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这回轮到她了。
沈琅也不戳破,面上笑得眉目流转,只说了句:“看来肖先生的厨师真的很忙。”
她正打算上楼打个盹,身后又响起肖闻郁的声音:“楼下冰箱里应该还有食材。”
沈琅愣了愣,回过身,一时有点摸不清肖闻郁的心思。
要是他是存心想晾着她,那就不应该主动提醒她冰箱里有食材能下厨,但要说不是对她有意见,那拿着高工资的私厨怎么这么碰巧,说不来就不来了?
思忖只在一瞬,沈琅很快调整了神情,得寸进尺地笑问:“可我不会做菜……难道你要给我做?”
肖闻郁抬眼,又敛了眸收回目光,就在沈琅以为她又被他单方面隔空挂断通讯后,肖闻郁摘下蓝牙耳机,合上笔电起身。
他的大衣已经脱下来挂在了书房的衣帽架上,此刻只穿着剪裁精良的黑衬衣,即使一晚上没换,也还能合贴地勾勒出男人挺拔颀长的好身材。瘦韧的腰,紧绷的脊背,比例修长的腿。
沈琅没能摄取物质食粮,退而求其次地把肖闻郁当精神食粮,以纯欣赏的目光打量了遍眼前的人。
精神食粮越过沈琅往书房外走,她问:“肖先生要去哪里?”
肖闻郁停住,垂眼看向沈琅,反问道:“不是我来做?”
沈琅缓缓眨了眨眼。
……好像还真是。
这回肖闻郁倒没骗沈琅。别墅里有家政阿姨来定期清扫,为应对雇主的不时之需,阿姨隔三差五地会往冰箱里补充点新鲜食材,不多,也就供三两餐的量。
偌大的厨房里,沈琅看肖闻郁架砂锅,从冷柜里取出冻鱼,动作熟稔地装盘,推进微波炉解冻:“我没想到……”
肖闻郁已经挽起了衬衣袖。他修长的手指被冻鱼表面结的一层冰霜冻得微红,正微俯下身撑着流理台冲洗手指,闻言侧过脸望向沈琅。
他做起这些事来的时候干脆利落,沈琅刚才留意到厨房的餐具都是新的,以为他在厨艺上的造诣跟她一样半斤八两,没想到他做起来这么熟练。
虽然沈琅曾自虐般住过一段时间的地下室,在胡同窄巷里吃过小餐馆,但常年的娇生惯养拔除不去她骨子里的骄矜。如果换做她两个哥哥,别说为下厨挽起衬衣袖了,像这样排了两三个月才给剪裁定制的昂贵高定,就是在餐桌上皱一道衣褶,也能让人拧眉不悦。
沈琅:“我没想到你还会做鱼。”
“以前试过。”
她笑说:“那今天是我沾光了。”
沈琅确实沾了肖闻郁的光,她看着后者开锅热油,调料翻炒,升水炖鱼,直至食物的香气缠绵缓慢地溢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所谓的吊桥效应作祟,从晚驼峰上下来以后,沈琅怎么看肖闻郁怎么觉得微微心痒,突然横枝杈节地生出想要了解他本人的心思:“在美国的时候,肖先生也会一个人做饭?”
细微的水流声戛然而止。肖闻郁关了水,算是默认。
沈琅问得促狭:“就没有人陪着一起吃饭吗?”
这是一个私人问题。
肖闻郁这次打了直球,直截了当地问:“你对我的私生活感兴趣?”
厨房气氛静谧,只剩鱼汤在炖锅中冒出汩汩的小白泡。沈琅话说得暧昧,顺杆上爬地逗他:“我对肖先生整个人都非常感兴趣。”
在沈琅看来,肖闻郁情场生涩,要是两人打起直球来,怯场的一定不会是她。
遑论这话她也没骗人,他确实对她有着足够的吸引力。
肖闻郁果然没再理她。
鱼汤炖好出了锅,沈琅总算是干了点动嘴以外的人事,上前想帮忙端过砂锅,但她刚上手碰到的砂锅的双耳,就被肖闻郁让开了。
沈琅难得没说点什么,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男人上菜,又折返回来洗手。
他一个人把事情做全了。
“要不是我现在饿到只能动筷子,”沈琅靠着厨房的小吧台,忽然道,“恐怕我就要对肖先生动心了。”
肖闻郁洗手的动作顿了顿,骤然抬眸看她。
这话像说得认真,但下一秒沈琅又开始没个正经,调侃道:“不知道你觉得我怎么样?”
当一个人真正被勾起了解欲望、想去了解对方本人的过去的时候,才是动心的开始。这点肖闻郁非常清楚。
所以他只是默不作声地抛出线头,引导着。像蛰伏已久的狮子,看着漂亮警戒的猎物一点点踏入领地,试探性地触碰安全区,直到毫无防备地袒露自己。
但他没想到,沈琅会这么直接地说出来。哪怕可能只是开玩笑。
肖闻郁没打算放过这个话题。隔着小半个厨房的距离,他眼底晦暗难辨,明明灭灭交织混杂成模糊暧昧的暗涌,问句却很直白:“有多动心?”
耳朵又红了。
沈琅的目光从肖闻郁的耳廓上移开,刚想开口,她搁在吧台上的手机嗡声震动起来。
来电的是沈立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