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了,我的手术也取消了。”
“为什么?”
答案呼之欲出,林唯一知道林小二很聪明,他都能想到的可能性,林小二不可能想不到。
“我的那个亲兄弟,就是心脏的捐赠者,对吗?”
“只有这个解释了。”
“可他们说,那个捐赠者是脑死亡状态,要靠仪器才能维持生命体征。”
“脑死亡就是死亡!不可逆的,活不过来的!”
“那他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林唯一左手拿着吹风机,抬起右手捂住左胸,t恤面料纤薄,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砰砰,砰砰……似乎很正常,可他知道,在听诊器或别的精密仪器的监测下,哪怕是个医学院的在读学生,都能发现他的心脏有大问题。
他苟延残喘了这么多年,在是否做心脏移植的问题上与父母来回拉锯。他错过了十六颗心脏,那十六颗心脏里,有几颗来自陌生人?又有几颗,其实是来自于……他的那个手足兄弟?
林唯一眼睛红了,心里的感受难以言喻,看日记时,他经受了巨大的冲击,很勉力才能在攸晴面前保持镇定。
而此刻,只有他一个人……不对,还有一个林小二,他曾经以为的副人格,每分每秒都与他同在!林唯一瞪视着镜子里的那个人,万分艰难地问出心中疑问:
“是你吗?”
“我的那个亲兄弟,就是你吗?”
他的身体颤抖起来,一掌拍在镜子上:
“林小二!你说话呀!”
“你是不是林余之?是不是?!”
“你现在在哪儿?在虹城吗?”
“对,对,你应该就在虹城……”
“大姨知道你在哪儿,她知道你在哪儿,邵院长应该也知道,我要去找邵骏,对,我要回去找邵骏……”
林唯一渐渐冷静下来,再看向镜子时,表情又变了,他歪着头,长发凌乱地垂落,嘴边泛起一抹古怪的笑。
“如果你真是林余之,那我们dna一样啊,你的心脏移植给我,都不会产生排异反应!”
“怪不得他们说那颗心脏配型完美,千金难得,原来如此。”
“那……做完手术,你还会存在吗?”
“一个人没了心脏,肯定死透了呀!”
“你也想到了,对不对?你一定也想到了!”
“林小二!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未知的使命!对吗?”
“完成以后,你就会消失了。”
“哈哈哈哈哈哈!”
林唯一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身躯乱颤,如癫如狂:
“你终于要消失了!”
“你终于要消失了!”
“你他妈的终于要消失了!!”
“哈哈哈哈哈……”
客房外,攸晴猛地回头,竖起耳朵,似乎听到了林唯一的狂笑声。
单文晖也听到了,低语道:“又发什么神经?”
攸晴没接腔,背脊靠在墙壁上,心底莫名地感到不安。
这一趟杨山之行,原本都在她的计划中,她也的确带着林唯一进到了那间小阁楼,算是圆满完成了林朗交代的任务,可后来事情的发展开始变得奇怪,她猝不及防地掉了马甲,林唯一没有追究,那……林朗呢?
攸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林朗,有些话,她想当面解释给他听,不管他相不相信,她都决定将一切坦白。
几分钟后,林唯一带着盒子走出客房,神情平静,没什么异样。他第二次与欧翰生告别,几人分头上车,准备出发回彦城。
雨势渐小,却也没停,滴滴答答的落雨声让人心烦气躁。
攸晴还是坐俞红的车,意味着她和林唯一在这儿就要直接分开。
上车前,她远远地望着林唯一,单文晖帮林唯一打伞,他刚要钻进车厢,像是心有灵犀般,也转头看向攸晴。
两人无声地对视了一会儿,林唯一说:“路上小心,有什么事电话联系。”
攸晴点点头:“好,你也要小心。”
林唯一拍拍自家那辆豪车的车门:“放心吧,防弹级别,再加三个保镖,我死不了。”
——
从杨山回彦城,车程需两个多小时,林唯一原本有午睡的习惯,在车上睡一觉最合适,但他没睡,从盒子里拿出那本牛皮笔记本,倚在座椅上认真地往下看。
林小二很识大体,没有催眠他,应该是愿意和他一起看。林唯一就放慢了翻页的速度,好让林小二能看得更清楚。
牛德旺不是天天都会写日记,大概养育一个特殊的小孩太过枯燥单调,每天来来去去就是那么些事,喂水、喂奶、喂各种糊糊、清理屎尿、洗头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