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六月二号早上,林唯一带着行李住进医院,换上条纹病号服,见到邵骏,开始接受详细的术前检查。
他要被二十四小时监测心脏的各项数据,还要验血验尿,检查各种脏器,确保身体处在一个相对健康的状态,一点感冒、咳嗽之类的小炎症都不能有。
林唯一要求这几天都由单文晖陪着他,单文晖也很乐意。林公子做移植是全家期盼已久的大喜事,单文晖特别期待林唯一手术成功的那一天,甚至开始畅想自己去喝林唯一和攸晴的喜酒,不知道他能不能做伴郎?
在安保方面,林海东不敢掉以轻心,除了单文晖的贴身陪护,还安排王胜和华庆国轮班守在vip病房外,医生护士的进出都要凭证件,确保在手术前不发生任何意外。
六月五号晚上,林唯一靠躺在病床上玩手机,单文晖陪在病床边,喜滋滋地问:“明天就要手术了,你紧张不?”
“不紧张。”林唯一说,“成功了不一定是好事,失败了也不一定是坏事。我只求不要太遭罪,就算是死,也让我死得痛快些。”
“别老说死不死的,多不吉利。”单文晖问,“手术完,要不要叫攸晴来看看你?”
林唯一想了想,说:“再说吧,那时候我肯定很丑,她看到了又要哭哭啼啼,等我恢复得好一些再和她说。”他又想起一件要紧事,“哦对了,晖哥,有件事我要拜托你。”
单文晖:“什么事?”
“遗书。”林唯一认真地说,“我写了一封遗书,在我房间的保险柜里,如果明天我下不来手术台,你就告诉我爸妈。保险柜密码我就不告诉你了,我爸总有办法打开它。”
单文晖生气:“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
林唯一微笑着看他:“心脏手术哎,谁知道结果会怎样。放心吧,我给你留了一笔钱,谢谢你做了我两年半的……朋友。”
单文晖:“……”
怎么回事?他居然有点想哭。
林唯一这一天不能吃也不能喝,单文晖让他早点睡。
躺在病床上,林唯一睡不着,回想起自己这二十多年的人生路,真真是崎岖坎坷,就像妈妈说的那样,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危机,磕磕绊绊地才活到现在。
而明天早上,他将要经历一场大手术,医生会切开他的胸骨,摘掉他那颗早已不堪重负的破烂心脏,再把一颗健康的、鲜活的心脏移植进去。
手术定在上午十点,捐赠者的心脏被取出后只能保存八小时,所以两边会同时准备,先后手术。
那意味着一个生命的彻底死亡,换来另一个生命的涅槃重生。
林唯一在黑暗中向那位未知的捐赠者表达谢意:嘿,朋友,我争取多活几年,连着你的份,一起活。
——
一夜过去,六月六号清晨,林唯一醒过来,心情很微妙,再过几个小时,他就要进手术室了。
病房里气氛宁静,医生护士进进出出,给林唯一做各种检查,交代术前注意事项,单文晖自己紧张得要死,却不停地对林唯一说“不要紧张”,被林唯一一通怼,叫他闭嘴。
两人正扯着闲话时,林海东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大声问:“唯一!你没事吧?”
林唯一莫名其妙:“我没事啊,怎么了?”
林海东脸色煞白,很努力地控制情绪,依旧挡不住满脸的惊恐。他额头上冒着冷汗,伸手搭住林唯一的肩,注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唯一,你听我说,今天,你不能做手术了。”
林唯一和单文晖同时震惊,异口同声道:“为什么?”
“因为……”林海东忍住悲痛,语声颤抖,说,“你大姨死了。”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供体
时间退回到前一晚。
六月五号晚上八点左右, 邵骏在家休息,为第二天早上林唯一的心脏移植手术养精蓄锐,意外地接到邹婉的电话。
邵骏很纳闷, 这个时间, 邹婉应该在高速公路上, 该安排的他们都安排好了,她没理由再给他打电话。
“邹姐,怎么了?”邵骏问。
邹婉在开车,声音很冷静:“有人在跟踪我。”
邵骏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问:“是谁?”
“不知道。”邹婉说, “我会甩掉他们,你和丁医生打个招呼,明早的手术按照原计划进行,我会把人带去, 手续方面让他们不用担心,我会搞定。”
“好, 那你小心点。”邵骏说完还是不放心, 说, “要不……你把地址给我?万一有什么事, 我可以让丁家伟去那儿接你。”
邹婉沉默了一会儿, 邵骏知道她在思考, 就没去催她, 半晌后,邹婉说:“不用了,那个地址越少人知道越好, 毕竟……他还没死。”
“好吧。”邵骏沉声道, “那我们保持联络, 你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明天见。”
邹婉:“明天见。”
这是邵骏最后一次和邹婉通电话。
晚上八点二十二分,在彦城通往虹城的高速公路上,发生了一起惨烈的车祸——五车追尾,一死六伤。
起因是一辆白色轿车超速变道后来不及避让前方的一辆大货车,一头撞了上去,发出巨大的声响。事发突然,又是晚上,后方车辆刹车不及,跟着接二连三地撞上,仅仅几秒钟,几辆车就被撞得面目全非。
车祸现场惨不忍睹,有伤者被卡在车里痛苦地呻//吟,有人放声尖叫,有人嚎啕大哭,还有人坚持着下了车,头破血流地躺在地上等待救治。
这段高速公路顿时堵塞,后方车辆排成长龙,有路过的司机下车来救援,拿着灭火器对着肇事车上窜起的火苗狂喷,很多热心人自发地行动起来,去为伤者止血、包扎……
而邹婉,就在那辆几乎报废了的白色轿车里,车头卡在大货车的尾巴上,气囊弹开,她浑身是血地卡在驾驶座,手脚瘫软,等到救护车和高速交警赶来时,已经停止了呼吸。
——
“什么?大姨死了?”林唯一心脏都抽了一下,难以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噩耗。
他是个把“死”挂在嘴边的人,一天到晚“死”来“死”去,从小到大也的确收到过好多份病危通知书,还遭遇过意外,数次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