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却不知如何处置了。
若只是寻常兄弟,该让还是不让?
两双筷子夹着碗里的一块腌萝卜,竟是半天没有动静。最后连徐神医也看不过去了,凑过来道:“一块萝卜而已,实在喜欢,我让厨房再上一碟。嗯,不收你们银子就是了。”
许风面上一热,收回筷子道:“不必了。”
周衍却是一言不发,直接夹起那块腌萝卜丢进了许风碗里。
许风不敢看他,盯着粥碗道:“多谢周大哥。”
周衍淡淡道:“客气了。”
生疏得好似陌生人。
许风把剩下的粥吃了,有些食不知味。
好不容易熬过早上,到下午照例该要练剑了。周衍装着若无其事,将先前那套剑法又教了许风一遍。
许风躲不过去,索性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抛在一边,沉下气来专心练剑。他一开始还有些束手束脚,后来心无杂念、全神贯注,倒是越练越好了,一套剑法使得行云流水,最后收招时一剑挥出,虽不似周衍那般摧金断木,却也震得树上的叶子簌簌而落。
许风自从对周衍动了心思,武功久无精进了,这时不禁心中欢喜,早忘了兄弟不兄弟的事,回头去寻周衍的身影,笑道:“周大哥,我练得怎么样?”
周衍抱着胳膊立在他身后,听得这一声“周大哥”,不觉微微一笑。
这笑容直如春风拂面,许风情不自禁地踏前一步。
周衍却似猛然惊醒,往后退了一退,脸上的笑容也淡下去,正色道:“练得不错。”
许风心下一沉,这才知道是自己失态了,他俩不过是结义兄弟,自然不该太过亲近。
只是他究竟该离得多远?一步?两步?这兄友弟恭的假象,装得实在辛苦。
许风脸上勉强挂住笑,道:“那我再练一遍。”
又说:“我已练得熟了,周大哥不必在旁瞧着了。”
周衍像松了口气,也不多留下去,急匆匆走了。许风提着剑望住他的背影,待那身影彻底看不见了,才回过身继续练剑。
他也不知道自己练了多少遍,直到慕容飞登门找他,才停下来歇了歇。慕容飞又是来找他玩儿的,只是许风心烦意乱,提不起这个劲来,只留他在房里喝了盏茶。
慕容飞一边喝茶一边说笑,说起过年时他家中多么热闹,除夕那夜还放了烟花,照得半个天际都是红彤彤的。
许风听在耳里,想得却是除夕那夜他跟周衍一起放炮仗,他在隆隆鞭炮声中,盼望明年此时,仍旧跟周大哥一起过年。
这注定是痴心妄想了。
慕容飞道:“其实苏州城比之临安也不差,若你肯去我家中住上几日就好了。”
“好啊。”
慕容飞呆了呆,问:“你说什么?”
“我说,”许风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道,“我想去慕容公子府上叨扰几日。”
“我那妹子花容月貌、国色天香,说是武林第一美人也不为过,可惜跟林家的小子青梅竹马,打小就订了亲。”
“林家二公子年轻有为,听说相貌好、品性佳,有什么可惜的?”
慕容飞骑在马上,笑着睨了许风一眼,道:“我若再多一个妹子,就可将她许配给你啦。”
许风与他并辔而行,听了这话,不免有些哭笑不得,道:“慕容公子说笑了。”
“我跟许兄你一见如故,又曾受你大恩,我是真心想你做我妹婿。”慕容飞道,“不过不打紧,我还有好几个堂妹未曾出阁,容貌并不比我妹子差,等你到了我家中,我一一引见给你认识。”
慕容飞一心一意要给他做媒,许风心中却想,那慕容姑娘生得再美,也及不上他的周大哥。
那日慕容飞邀他去家中小住,他正想着如何避开周衍,干脆顺水推舟,答应了去苏州一游。
周衍当他如亲弟弟一般,一心想维系兄弟之情,只是他已动了心,情难自禁,岂是说断就能断的?为免周大哥为难,他只能远远避开了。
过得一月两月,一年两年,或是更加漫长的岁月,等他真正将这份情意放下了,他跟周大哥……或许还有相见之期。
许风不愿当面同周衍道别,只留了封书信给他,就悄悄离开了徐府。慕容飞虽奇怪周衍为何没有同行,却也并未多问。
倒是许风怕给他添了麻烦,问:“慕容公子不是逃婚出来的吗?此番回去,岂非自投罗网了?”
“无妨,大不了就是跟我爹打上一场。”
“慕容公子可是有心上人了?”
“哈哈,没有。”慕容飞倒也大方,坦然道,“我少不更事的时候,曾经倾慕过一个女子,不过她偏偏钟情于林……”
他似乎极为厌恶那个人,话锋一转,将那个名字咽了下去,道:“总之她既然无心于我,我自然也不会再挂念她。”
“慕容公子过了多久才忘掉那位姑娘?”
慕容飞将手中的马鞭向上一抛,再稳稳地接在手中,模样甚是倜傥,笑说:“我开了几坛烈酒,大醉一场之后,就将她给忘啦。”
许风也跟着笑了笑。
若这般简单就能放下一个人,他也愿日日长醉不复再醒。
苏州离得临安不远,两人骑马而行,没几日就到了。慕容家乃是武林世家,在城内颇有名望,又是人丁兴旺,单慕容飞的堂兄弟就有十来个,因此宅子也起得甚大。慕容飞知道许风不喜热闹,特意找了处僻静的院子让他住下了。
慕容飞原本还担心被他爹逼着成亲,没想到他爹刚好有事出门了,倒是省下他一番功夫。许风因从前救过慕容飞的缘故,在府里竟是颇受礼遇。
慕容飞让他好好歇了一晚,第二天就领着他去游山玩水了。
苏州城与临安差别不大,但是白墙黑瓦、山水园林,别有一番江南的婉约风韵。许风见了这等湖光山色,将心头的那点烦闷之意尽抛脑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