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昱站在窗前伸手推开半扇,侧着脸点燃烟。
拨通电话叮咛道:“安城这边有点急事,剧组你跟副导演盯好。”
制片人跟程昱三度合作,没敢问程昱有什么事,能让新电影刚开机就撇下不管离开,但转念想到他接到电话后骤然泛白失去血色的脸,便心知肚明一定是非同小可。
接连应声后问:“那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程昱半眯着眼吸了口烟,笼罩在烟雾中的脸隐隐绰绰,他低声说:“最快应该后天,有事情就去找宋延或者我大哥,我提前打了招呼。”
“我明白。”
挂了电话,程昱指尖捻着烟蒂,思忖片刻给程临安在安城的朋友打了个电话。
那边或许是还在办公,电话接通得很快。
“阿程?”男人嗓音温润,“怎么这个点打来电话。”
程昱将半截烟碾灭在烟灰缸里,缓声开口:“我这会儿在安城,有点事情需要你帮个忙。”
“你先说什么事。”
程昱反身折回房间,倒在沙发上说:“今晚后海巷这边有人抢劫东西被抓进局子,我想去看看那人。”
“那个啊。”男人像是知道,恍然大悟后又反问:“我刚才听人闲聊就说的是他,你认识吗?”
程昱垂下眼:“不认识。”
“那行,你现在在哪呢,我来接你。”
见他应下,程昱站起来往出走:“不用,我打车过来。”
两人约好在警局门口见。
程昱到时已十点半,台阶下方的花坛边站着个身着警服的男人。
付了车费,程昱下车快步过去。
“我刚去看了眼,人还在里头拘着呢。”男人笑意清朗,嘴角还有个梨涡。
程昱点头:“谢了。”
“没事,我带你过去。”
两人并肩往里走,途中遇见警员给男人打招呼:“池队。”
程昱侧目,勾了勾唇:“看不出来在安城还混得如鱼得水。”
“那可不是。”
池喻时步子迈的快,推开门说:“我得证明我当年的选择是对的。”
“那她呢?”程昱微微迟疑。
拘留的男人就在里面的屋子,池喻时指了指,笑的内敛:“已经怀孕六个月了,预产期在年底,她今天回娘家住,我这才敢留局里。”
程昱神色稍愣,迟钝地道贺:“恭喜啊。”
“池队,过来一下。”有警员在后面喊。
池喻时冲他打了个手势,回头对程昱说:“我这边还有点忙,你先在这等着。”
程昱看着他离开。
不多时,就有警员押着人出门坐在对面。
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你今晚上抢的那人,谁指使的?”程昱单手敲着桌面,目光定定。
男人偏着脸不肯说,程昱也不急。
双方对峙许久后,程昱的手机突然响起,他低头看了眼,心中已经明了是谁。
不欲跟他浪费时间,程昱起身:“其实你不说我也已经清楚,关在这里近期可没人来救你出去,不仅这样,过些天她也会进来陪你。”
男人神色逐渐慌乱,猛地开口:“你别害她。”
话音落,又意识到这是警局,瞬间闭上嘴。
程昱没什么表情的笑了笑,拿着手机转身离开。
池喻时在门口。
见人出来,他往前走了两步:“说完了?”
“嗯。”程昱点头,摸出烟盒抖出一支递给他,“不过有件事情还是得麻烦你。”
池喻时垂头点燃:“你说。”
“刚才那年轻人应该是受指示,你查查他账户什么的。”程昱有些困倦的眯着眼睛,想了想又开口:“这人还是秦可安的粉丝。”
池喻时下意识抬眼。
从实习开始,到如今他在警局工作已经近八年,要是再不明白程昱的意思,只怕是也白干了。
他记下程昱说的线索,随口问:“你怎么突然对这事情这么上心。”
“他抢的那人,是我前妻。”程昱猛地吸口气,倦色满面,像是喃喃般的自言自语:“这秦可安真他妈会给老子添堵。”
池喻时跟程临安是多年好友,对程昱跟舒尔的事情知晓二三。
不过到底不是自己的事,也谈不上多了解。
眼下见他这么说,池喻时明显好奇。
“后悔了?”
程昱扫他一眼:“后悔了。”
简单三个字,却叫池喻时听得心惊肉跳。
程昱得折了多少骄傲,才能如此心平气和的说出这几个字来。
可想见,吃定他的那人也不是什么善茬。
池喻时想了想,轻笑道:“倒也的确是得有个人来锉锉你的傲气了。”
“你当初怎么就坚持下来的。”程昱略一回想,咂舌:“向妧那一言不合就动手的脾气,我想起我哥说的时候就头皮发麻。”
提起妻子向妧,池喻时硬朗的面容都变得柔软不少。
他夹着烟抖动两下:“我都为了她放弃了别的花,难不成还能让她从我手里跑了?”
“那我得多吃亏。”
“不过你别提以前,向妧现在脾气软和的叫我都不舍得惹她生气。”
程昱感叹:“想当初……”
池喻时似笑非笑的侧目睨他,程昱换了话题:“行了你去忙吧。”
“我回酒店了,明天还得去处理点事。”
夜风刮过,警局门口一阵凉爽。
程昱抬步就要离开,池喻时唤他:“阿程。”
“嗯?”
大概是提起往事惺惺相惜,池喻时垂头掐灭烟:“别想着有多难就打退堂鼓,想想当初她是怎么勇往直前的,风水轮流转,得还清了亏欠才能让人家继续跟你。”
这番话在程昱的脑海中反复回荡。
洗漱完躺下,程昱单手垫着后脑勺,又想起池喻时跟向妧。
当初向妧追池喻时追的那叫个惊天动地,花样百变到惊动教务处都是常事。
而就是她那样的脾气,在池喻时的呵护下,都能变得温柔起来。怕也只有他,才能把舒尔这样明亮爽朗的女孩子磨成如今这般模样。
程昱低低叹了口气,他又何尝不知池喻时说的。
这些天日日都在念她,却又不敢靠近,怕真的引得舒尔生烦。
克雷斯是程临安在国外结交的朋友。
今晚也是从他那儿意外得知,匆忙赶上飞机都忘了她会不会生气,满脑子都是舒尔受伤的场景。
越想越后怕,托了关系问出她的门牌号。
却站在门口起了退缩之意。
看着触手可及的门铃,程昱犹豫不决,最终还是按了下去。
只要一眼,确定她无事。
哪怕会再次被撵走,程昱也甘之如饴。
时装展在傍晚,舒尔醒了以后没有立刻起床。
跟黎苑声联系好时间,又刷了刷微博。
下午两点。
舒尔刚洗漱完,门铃响起,她过去开门。
黎苑声身后还跟着个造型师,她提着饭盒说:“你叫外卖了吗?”
“没啊。”舒尔往回走。
黎苑声纳闷:“那你门口怎么还挂着外卖袋子。”
闻言,舒尔转过身子去看,她手里果不其然提着西厢宴的外卖包装袋。
舒尔抿抿唇,越过她的肩膀看向对面紧闭的房门。
收回视线轻声回应:“应该是的。”
为了穿礼服,两人只随便吃了点。
黎苑声先让造型师给她上妆,收拾垃圾的时候,舒尔无意间翻到外卖袋里夹着的一张纸条。
打开后仔细看了几眼,是程昱留的字条。
——以后都要记得好好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