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带血麻衣的僧人走远,宋巅招手,“跟紧他。”
肖娘子的记忆停在假山旁,她闻出香味,觉出不好,可为时已晚,待她醒来,第一时间去找林皎,见她斜倚在墙角双眸紧闭,不知是不是不舒服,摇晃着过去探过脉息,一切正常,才使出吃奶的劲儿把另一侧的宋宜楚翻转过来,拿帕子给她擦干净脸庞,爱美的娘娘若是看见自己这副模样,估计要疯。
稍等会,缓够力气,才扶着墙起来,外面听着有男人说话的声音,但不清楚,有人把守,这可怎么办,再等等。
宋宜楚是第二个醒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她懵了,这是个梦吗,梦里,也太糟糕了。
“娘娘,勿出声。”肖娘子蹲下身子同她说,怕把人引来。
宋宜楚看着林皎,眼中闪过愧疚,起身,拍拍裙子上泥土,拂开她。
“你看好小嫂子,我去与他们讲理。”绑几个女流之辈,算什么能耐?
谁还跟你讲理啊,她还要伸手拦,宋宜楚不耐烦,“别用你脏手碰我,我先去看看。”
说罢,耻高气昂的走出去,不像被绑架,像似做客。
肖娘子焦急的等了许久,人也没回来,而且郡主还一直没醒,药效早就该过劲了,咬牙从怀中掏出个香囊,里头装着那人硬塞给她的狼烟,绣鞋悄悄挪到窗口,咻的射出。
等待是漫长的,她不知道这东西搁置了这么多年还好使不好使,而且他说无声无味的,多远他都能瞧见,然后就飞奔而来,搂她入怀,那时的情话真是不值钱,轻易的相信后,总是轻易得到背叛。
终于,外间传来兵刃打斗声,咣当一脚踢开门,身形虎龙进来一人,气势如虹,肖娘子的噩梦再次降临,那人直直看向地上的脏乱女人,眼光发亮,满嘴胡话,“青青小子佩,终于想起爷的好处了,用的着我了。”
“豫恩伯爷还是先去请太医来瞧瞧丹阳郡主吧,再来说浑话。”肖娘子让林皎倚在她身上,口中涩涩回应。
第72章 柒拾贰章
豫恩伯彭乾不甚在意的把腰带正了正, 拉平衣摆, 宽肩阔胸,长腿蜂腰,一改多年前的稚气,穿着玄色紧身便衣, 带着几分温和,稍微软化了那凌厉五官和周遭的煞气。
“子佩,本伯爷可不管什么郡主不郡主的, 你我有过诺言, 谁先找对方便是输,可认?”
他处于明亮之处,肖娘子抬头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五岁的旧友,真是岁月无情,他从围绕她裙边的阳光男孩, 长成了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避开他灼热的眼神,“别顽了,去找找,还有位娘娘被他们掳走了。”
彭乾走近,他的小姐姐还是一样的美丽不可方物, “子佩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肖娘子怒意上涌,还有没有点子正事,“我们的事回去再说。”
见她生气,不敢再逗, 反正有大把时间,多亏从北方回来,要不然,就要生生世世的错过了,他的小姐姐。
这是羊角胡同里的一庄破旧宅子里,听说闹鬼的厉害,彭乾刚才奉命封锁城门,站于鼓楼上,正好瞧见狼烟白雾,难掩激动的飞奔而来,他的小姐姐还记得向他求援,可巧,救了丹阳郡主,又立一大功。
张震奉命四处巡查,弄得人心惶惶,圣上再次遇刺的消息一经传出,便遭来许多改编的版本,有人说是圣上当年登基之时,毁害苍生,行政不仁,所以接二连三遭此横祸,更有甚者,当年长安县周边三个村庄遭受瘟疫,就是圣上的手笔,仔细研究过,确实,圣上当年微服出巡正巧就在那个县,走后就爆发瘟疫,有一言堂的众书生,整合圣上历年业绩,写出长篇废帝言论,以迄今无子嗣,和连年灾害为题,又有重武轻文之说,积怨已久,有陆丞相带头,默默改为支持远安王为新帝,等候城门失守,做辅佐从龙之功。
文人是一个圈子,宋岩钻不进去,但有自己得到消息的渠道,听闻后,直接去找宋巅,恰巧大哥出城去郊外,六神无主的情况下,宫中戒备森严,调转马车去硕亲王王府,硕亲王自上去偷溜去温泉庄子,回来就被皇兄禁足,且冬日寒冷,便窝在府中研读史书,颇有造诣,听闻他来访,摇头不见,他们姓宋的没一个好玩意。
宋岩在府外等候一天,夜深人静时才被请入内,说明情况后,躬身听从吩咐。
硕亲王并不是个玩乐王爷,他懂事起,就知道自己亲哥哥是个傻子,他要努力的变强变大才能保护自己,保护哥哥,所以他最为勤奋,小小年纪就博得父皇的看好,连带着哥哥的待遇也好些,后来母妃鬼迷心窍,非要让他登上大宝,便禀明父皇,让他去舅父的封地学习,躲开京城的明枪暗箭,他难以抵抗,被迫上路,再次回来,便是,亲哥哥登基之日,也是母妃香消玉殒的那日。
他不懂为何会这般,只能装着玩乐心思,对着自己的亲哥哥,他害怕,害怕皇兄知晓他曾经有过的龌蹉心思,直到远安王叛变,他舅父一家执意出兵,并谎骗了他的亲手书信,本以为事成两分天下,没想到兵败如山倒,又让他进京来求情,他有何脸面,他没有,亲哥哥趟着血路才得到的宝座,他要捍卫,誓死捍卫。
召集部下,围攻一言堂,先捉了这帮胡说八道的白面书郎。
再说宋巅,得了消息,即刻抱起林皎住到山上的庄子里,用重兵把守,抓了御医诊治,没来得及等她醒过来,便直接披上铠甲,率兵出征。
京城中不复往日的热闹场景,晏晏夏初,所有人都蜗居家中,唯恐祸从天来。
大批部队驻守城门,圣上与硕亲王登高望远,“这大好河山,真壮丽。”
“都是皇兄英明神武。”
“朕确实有不足之处,元稹,你有谋才大略,不该弃付,待事了,皇兄便将这所有都交予你...”
硕亲王觉得阳光太裂,射的他眼睛睁不开,叩首拜地,大声打断言说不敢。
身穿明黄的帝王远眺,京城中大小的院落一览无余,栖栖点点的灰檐盖,紧紧相连,远山连绵,他,累了。
谁说男人就一定要顶天立地,我也是个人,我也会累,我也会,灯枯油尽。
而将视线焦距,细小的一处院落中,却有人同样陷入迷惘陈途,蔺正石滑坐到太师椅中,听着心腹汇报,“爷,咱们在郡主府的密道被发现,豫恩伯突然跳出劫走丹阳郡主,只抓着个宜嫔,而且一言堂被封,数百人被硕亲王带回查问,恐怕遮掩不住,属下护送您出城吧。”
上辈子他把仇人当恩人,这辈子,他定是不会让两人双宿双栖,如今还剩下最后一博,何须逃脱?他相信天道公正,必会惩恶扬善,趁把宋巅引出京城,了结这桩冤案,也好让他下去好生与父母兄弟相聚,“无须惊慌,备大礼,去拜见陆丞相。”
第二日,旭日东升,白玉阶上,官靴一个接着一个,匆匆踩过,小成林扬起拂尘,扬声喊道,“陛下驾到。”
文武百官齐齐躬身叩首,齐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臣有本奏。”
蔺正石出列,一身绯红官袍烈烈,陆丞相与一众文官随后前进小步,昂首挺胸,高声嘹亮,“请圣上退位,以拯救天下苍生。”
小成林怒气指使,“大胆,汝等不得妄言。”
明黄帝王坐直身躯,挥手示意让御林军退出殿外,手指轻点金龙首扶手,言笑自若,问道,“奏来听听。”
“圣上天资不足,痴傻数年,及至登基才初初清醒,几年间不曾有过大业绩,却连年灾害瘟疫,国库空虚,尚武浮书,好战惩斗,宫中嫔妃不胜繁几,却迄今无子嗣,皆因,圣上有龙阳之癖,同郑国公厮混帷乱,公开亲密,如此之人,何以为君?”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大晋朝历代帝王皆是重视文人,设置内阁以警醒皇帝,而今上初初登基,便取消四阁,唯我独尊,大道行也,天下为公,这天下不是你一个人的天下,是我们所有百姓的。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还有什么,说全罢。”龙椅之上,依旧泰然处之,从容不迫。
蔺正石回想起那场大屠杀,眉间带血,厉声质问,“圣上为政不仁,残害无辜百姓数万,九年前,长安县泸水村,圣上可还记得?不过因为窥破了你与郑国公行房之事,便大肆杀戮,导致三个村庄整个县城的毁灭消亡,你因为个人特殊的癖好,置无辜百姓于死地,后伪装成瘟疫,我就是,唯一存活的见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