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该不该让来一说,如此明艳的大狐狸,就该走遍世界每一个角落,炫耀她漂亮到令人发指的皮毛,尝尽人间烟火的鼎盛兴衰。
路随把手电筒往他们俩脸上照了一圈,适时出声:“谁说不该来,这一趟阿姝收获大了,对吧?”
颜姝对上这货玩味的目光,笑了起来:“确实不错。”
第28章
周末的事, 周一上完宋郁的课,沈遇书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尽管他并不喜欢让他们接触,但同时心理学专业的他也知道, 只有宋教授了解她的情况。
所以颜姝刚从老陈那里回来, 就被宋郁找上门。
她并不意外, 便用指纹打开门, 边说:“你是不是和老陈达成了什么不好明说的交易?”
他能踩着点上她家, 一定是知道她今天有课, 老陈肯定出卖了她的课表。
宋郁笑笑:“我上学的时候, 我爸总喜欢让他认识的老师看着我一点, 我有不听话就告诉他。”
颜姝进门, 照常去开门放凯撒, 在院子里扬声问:“所以就是当年那些小报告,成就了我的宋医生?”
凯撒认识宋郁, 知道家里有其他人也不叫,并且一打开笼子就叛变, 十分没良心地冲向屋里那人。
“我的”二字让宋郁一愣, 她总是能……有意无意让别人的心脏瞬间失了频率,而她自己悠哉悠哉笑看一切。
直到毛绒绒的一大堆冲到了自己面前,他才回过神,抓两下凯撒的真毛大围脖,淡笑:“是啊。”
“所以——”颜姝洗了手进屋,意味深长地拖长腔调,目光不怀好意地绕到他脸上,接上一句:“宋医生照顾我是想当我爸爸?”
宋郁:“……”
颜姝继续道:“如果能气死颜城,我也不介意的。”
要是可以换个爸爸, 她简直求之不得,一点不也想身体里流着颜家暴躁的血,像一座沾了多代人黑色干涸血液的牢笼,混着锈迹斑斑,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继续让她说,不知道又要说出什么惊天地的话。宋郁抵唇立刻咳嗽两声,笑言:“我可不想和阿姝差了辈分,来聊聊昨晚的事儿。”
颜姝脱了鞋,蜷着双腿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问:“沈遇书和你说的?”
温玉和路随也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但他们俩和宋郁再熟,也是她发小,站自己这边儿。她没有发话,他们不会多嘴。
她到了家,就十分随意,往沙发上一靠,就很有世家纨绔的意思。一层不变的是风情,有曲有直的软线条,瘦得盈盈一握的腰,连蜷缩的脚指头都在勾引人。
宋郁“嗯”了声,目光似有似无地落到衣领斜挂的肩,忽然说:“沈同学……对阿姝挺认真。”
颜姝十分不以为意地“啊”了声,手撑着额头,说:“那样的人,对什么都认真吧。”
他们就像是一个极端,于她来说,生命里的所有不过是过客,不过是消遣,插身而过之后,或许连人的面貌都记不清。沈遇书就不同,他不会去搭理每一件事每一个人,会加以选择,而后认真研究,而后变成一生的勋章,永远铭记。
两人的纠缠,是天才少有的一道错题,只是他现在还没认识到。
宋郁拿起沙发上被阿姨叠起来的薄毯轻轻展开搭在她小腿上,把话题拉回来:“嗯,来聊聊昨晚的事。”
颜姝动了动脚,“你说。”
宋郁问她:“昨晚没吃药?”
她的药一直没有停,照沈遇书的叙述,她昨晚的症状并不重,一般吃过药就能控制。
颜姝褐色玻璃球一样的眼珠几不可察地动了动,十分不在意地说:“忘了带。”
一个常年吃药的人怎么可能会忘记随身带药,她故意说出破绽明显的谎言来扰乱别人的思绪。她向来虚虚实实,嘴里没一句实话,要想不着痕迹地瞒过一个人,不要太容易,但太过完美,才最可疑。
宋郁只是轻微皱了下眉,果然没纠结这个问题,而后又问:“阿姝很久没有发作了,昨晚因为什么?”
颜姝莫名不耐烦,一摆手:“他太烦了,赶也赶不走。”
怎么会有如此锲而不舍的人,在各种撩骚场合,通常只需她随便暗示一下,懂事的人就不会再不识趣地贴上来。就连邵扬也只会在颜城有所动作的时候,才想起来找她。
“为什么要赶他走?”宋郁故作不解,而后一语中的:“阿姝在害怕什么?”
颜姝装作惊奇地瞧了他一眼,觉得很好笑:“我还会害怕什么?”
宋郁笑笑,作为一个三十多岁、情商出众的男人,不可能看不清,但他总得为自己保留一点自私。
离开时,他照常亲吻了颜姝的额头,用问温柔的声音说:“阿姝,不知道你真正害怕的是什么,如果你想告诉我了,我随时都在,陪伴了你四年,我希望——”
“这四年能够无限加长。”
真正害怕的……他的背影已经离远,身后的眼睛一直在,颜姝倏地转过身,遥遥望向餐厅里的那张照片。
照片里伸出了一只手,温柔地牵着她,有人和她说“阿姝要成为最快乐的女孩儿”“阿姝不能乱发脾气哦”“阿姝,我的阿姝,你不能……”。
温暖如春的昵语转身化身为夜晚捆住她的恶魇“阿姝,你为什么不说!”“阿姝,为什么不帮我!”
止于恶魔的一句——“阿姝,别和医生乱说。”
“咔哒”一声,门关上,好似阻绝了所有的阳光。
颜姝后背用力抵在门上,却仍旧控制不住地往下滑,双手捂住脸,却没有一滴眼泪。
突然,门铃声响起。
像是幻觉,她没有动,等到敲门声又响起,敏锐的脊背好像感受到了门板极微的振动,这一幕似乎似曾相识。
门打开,颜姝看着门外少年,不咸不淡地问:“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