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千山的目光首先被那道铸魂石吸引了,就算再没见识的人见到了那块铸魂石也得夸一句是好东西。通身雪白,光芒润泽,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的东西。而这种光芒在铸魂石里也就代表着这铸魂石里已经安放了一个灵魂,而且是一个极其强大极其赶紧的灵魂。
“我师父呢?”季千山不错眼地盯着智清手里的铸魂石问。
智清本来托着那枚铸魂石,听见他这么一问反而神秘一笑,将那枚铸魂石放进了自己的袖子里,又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根嫩绿的翠生生的小苗来,说:“我听说你们凌云殿有个修生机道的,是谁?”
“是我。”陆敬桥就像是踩着点儿来的似的,赶着这句话的尾巴从方晏初书房外的小门角上拐过来了,“智清大师有什么吩咐吗?”
这会儿正是晨光好的时候,陆敬桥踩着草上的霜一路走了过来,站在季千山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退后一步。两人一错肩的功夫,季千山就听到陆敬桥压低的声音:“小师叔很信任他。”
这一句话轻得就像是刮过耳边的一阵微风似的,季千山抬眼去看陆敬桥,他已经换了一副笑容。微笑的弧度缝在脸上了一样,迎着智清大师又向前踏了一步:“之前小师叔嘱咐过我们,让我们一切听智清大师的。不知道智清大师有什么事要让我做的?”
“大事倒是谈不上,”陆敬桥笑得好看,智清大师比他更好看。他本来穿得素雅,一颗红痣倒是像雪里红梅一样艳丽,这么一笑就跟冰上突然燃起一簇火似的,怪不得那些女施主都愿意为了他给兰若寺花钱,“我听龙游君说有一个高中女生丢了魂魄,现在这个魂魄暂时是还不回去了,但是人的□□不能缺魂太久,不然会把自己熬尽了的。我这里有一丛春天摘的小苗,你给这个魂魄的肉身种上,能吊住她的命。”
说着智清把那株春天摘的小苗递给陆敬桥,陆敬桥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捧在手里细看。这哪儿是什么普普通通的“小苗”啊,分明是一棵尘世木的幼苗。
尘世木这种东西,天下母株只有一株,那就是长在不周山上的那一株。尘世木性喜洁,虽然没有凤凰那种非梧桐不栖非醴泉不饮的毛病,但对自己生活的环境也是极为挑剔。
凌云殿移植过不少尘世木的枝条,但只活了守山门的那一棵,剩下的全让方晏初做笔管使了。尘世木通灵的作用比引灵粉还要大,更何况尘世木是从太古到如今的活物,要是放在人身体里蕴养,一时半刻也不会枯萎,顶替一个凡人的魂魄也差不多了。
最令陆敬桥吃惊的还是智清居然可以空手拿着尘世木,尘世木却不枯萎。像他这种后天修炼的,尘世木会避开他身上的灵气,因为多多少少夹杂了一点煞气,拿在手里就直接枯萎。
而智清拿着的尘世木居然还是生机勃勃的,真是令人惊讶。
别人未必知道,但是陆敬桥跟在方晏初身边一千多年了,尤其是冥火之灾末期,兰若寺对凌云殿伸出援手,他没少跟兰若寺的人打交道。这位智清大师的所作所为可算不上什么君子所为,坦白讲,在陆敬桥看来智清勾三搭四的做法甚至有点有辱佛门清誉了。
“你是叫……小陆来着?”智清把尘世木幼苗交到他手上,上上下下打量着他,“我记得上次见你,你还是个才不过百年的小妖精,跟在龙游君身边端茶倒水。才一千年,已经渡劫了?”
陆敬桥避开他的眼神,侧身让了让:“托您的福。我这就把这株尘世木给这魂魄的肉身送过去。”
“等等——”他还没走出去两步,智清一把抓住他的手,另一手指着陆敬桥身后的季千山,“你们家龙游君托付了我一件事,我这就去办,但是龙游君说我得带着这个孩子。”
“这……”陆敬桥犹豫了,他不禁转了转眼神,甚至向方晏初的房间内投过去一个希冀的眼神,他希望方晏初这时候能突然出来一下,替他解围,“季师弟是小师叔新收的徒弟,师弟要出去总得让小师叔知道。”
智清托着佛珠的那只手摆了摆,示意道:“不用了。你们现在就算叫龙游君,龙游君暂时也醒不了了。他已经将剩下的事情都嘱托给我了,我现在就得带着季千山走。”
“可是……”
陆敬桥要再拦的时候,季千山拉了拉他的胳膊,向前一步直视着智清道:“我跟你走就是了,不过我得带着我的宠物。”
他把手里的笼子举起来,笼子里是正瑟瑟发抖的小黑猫。小黑猫蜷缩在笼子里,努力地把脸埋在厚实的毛里,一边假装发抖一边小声喵了两声,等智清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才压低了声音跟季千山说话:“我刚才收敛存在感收敛得不够彻底吗?”
智清在前面带路,踏过凌云殿的门槛便拨弄一个佛珠过去,等出了凌云殿便连眼镜也不戴了,闲庭信步,健步如飞:“季千山,你跟你手里那只黑猫可真是王八绿豆都找到一块儿去了。”
他话里有刺,连头也不回地钻进兰若寺来接他的车里,沉着脸看着前面:“开车。”
“智清大师,我还没上车呢。”季千山把小黑猫往车里一扔,整个人在兰若寺的车门边站定了,扶着车门门框道,“等我师父醒了,他要是知道你连车都不让我坐,他会生气的。”
智清瞥了季千山一眼,冷哼了一声:“爱坐不坐,龙游君要是想起来你是个什么东西早把你赶出凌云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