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最近几年,收过断面山玉石的藏家先后身亡,有的是生病去世,有的则是在外出时遇到了意外。赌石市场人员流动性太大,再加上年龄层普遍偏高,死个一两个实在不是什么稀罕事。
这些死亡的人引起的注意反而还不如一件怪事来的厉害——有些藏家手里的玉石里的玉悄悄地消失了。
做成的首饰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只有藏家保存在手里的原矿石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消退现象。玉石里的玉就像是被周围的石头全都吸收了似的,状况最好的也是偏色,有些运气不好的连边缘的玉都变成了石头。
这是玉石玩家手里从来没出过的大事情,很快就引起了圈内人的注意,并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到了断面山上。
也正是那时候,断面山发生了一场事故,一次山体滑坡将一个黑采石场的所有人都埋在了地下,没有一个人爬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那一天采石场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就连平时从不进山的会计也在现场。因为连日大雨,山路难行,所以救援队赶到的时候就已经没有活口了,据在场的人说被压在山下的人死相都很惨。
这场事故是否真的是意外,现在已经不得而知了,只知道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进过断面山采石,只有偶尔有两个胆大的才会进山偷偷运一点石头出来。
人说断面山原来并不叫断面山,断面山只是断命山的讹传。
“我看不太像,”孔渠高高抬起头,努力地把头仰成了九十度的样子,看了一眼山石的形状,“断面山指的不就是那个断面吗?”
他的手指指着山顶上的一角,方晏初顺着他的手指把目光投过去。断面山山顶上是一截平整但倾斜的断面,就像是被谁用刀切了一块下去似的。
孔渠猜想山顶上一定很光滑,搞不好可以在上面滑滑梯。他兴致盎然地说:“要不我飞上去看看吧?”
“不行。”方晏初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开玩笑,在人间界修道者是受到制约的,就算是方晏初都得收敛着身上的气息,免得有哪个八字轻的凡人见了他魂魄不稳。孔渠一个万年老魔头还想在人间界用法术飞行,想得美。
“我就上去看一眼,”孔渠在脸前比了一个一字,“不会有凡人看见的。”
方晏初还没来得及说话,孔渠腰间的梦魇就开口了:“好啊好啊,你带我上去看看。”
梦魇算是破罐子破摔了,既然都被逮住了,他就一点都不收敛自己的存在了,反正人家对面的一个圣人一个大魔,还有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看起来很厉害的季千山,自己该输就输,多正常的事儿啊。
但是他对捉住自己的人怎么都喜欢不起来,现在看方晏初和孔渠有点闹矛盾的苗头,恨不能站起来鼓掌,把方晏初和孔渠两个人挑拨散了。
梦魇出来捣乱了,孔渠就不能不管。谁让方晏初把梦魇交给他保管了呢?
季千山平时爱粘着方晏初说话,有时候恨不能把孔渠踢出去,光他和自家师父两个人才开心呢。现在倒是一个劲儿地低着头走路,看着路滑的时候主动伸手搀扶一把方晏初,平时说不绝的话现在反而没声儿了。
“怎么了?”在路过一块光滑的大石头时,方晏初一把将季千山的手反抓住,低声问道,“身体不舒服?”
他一边抓着方晏初的手关切地问他,一边抬着头望向群山,被拉长的肌肤下隐隐透出一丝红色。季千山望向那一抹红色,心里微微笑着,嘴上淡淡答道:“徒儿无事。”
在季千山这种人嘴里的“无事”就相当于“有事”,而且还是那种“我有事但我不说你得来问我”的那种“有事”。
方晏初没有哄孩子的经历,凌云殿也没什么孩子可以让他哄,思忖再三,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塑料包来,在塑料包的小开口处挤出一块糖果。琉璃色的糖纸包裹着精致小巧的糖果,方晏初将糖纸捻开,把糖果送到季千山面前:“吃糖吗?”
“嗯!”季千山用力地点了点头,张大了嘴把糖果一口吞进口中,反复品了两口才赞叹道,“好甜。”
他的表情再认真不过,再幸福不过,看得旁边的孔渠心里难受。孔渠只得捧着心,哀叹一声:“唉,好酸。”
方晏初眼见着季千山吃下糖果,耳朵听见孔渠的话,认认真真地反驳了一句:“不酸的。”
“我是说,”孔渠的心疼得更厉害了,“我好酸。”
季千山管他酸还是甜,孔渠越酸他心里越甜,牵着方晏初的手忍不住笑道:“师父最喜欢的糖果只剩这几颗了,给我了师父怎么办?”
“我在梦里吃过了。”方晏初道。
“好吃吗?”
方晏初认真回想着梦里的糖果味道,半晌才缓缓摇了摇头:“与这个味道好像不太相同,梦里太甜,太假。”
将剩下的几粒糖果放进方晏初手心里,季千山神色郑重地分了两撮,指着一撮比较多的说:“这些是师父的,这些是我的。等回了凌云殿,我还给师父一大包。”
方晏初平日里也没什么口腹之欲,与其说他有什么东西是不爱吃的倒不如说有什么东西能入得了他的眼。凌云殿的弟子们也是伺候的时间长了才能摸出一些规律的,比如说小师叔从来不吃鸡蛋黄。
但是这些规律却在季千山到来之后被打破了,季千山好像给小师叔做过一千年饭似的,对方晏初的口味拿捏的恰到好处,就连小师叔爱吃什么味儿的糖都挖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