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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陆怀瑾求婚的样子,穆清现在都记得。
他一向被称赞有极高的演戏天赋,有很强的共情能力,但这也导致他很难出戏,往往拍完一部电影就要工伤很久。
穆清二十二岁的时候出演了《畸恋》。
他的角色一边上大学,一边出去卖,跟男人看对眼了就能睡一觉。
穆清的“同事”是个妓女,儿子郎恩则是一个学校里的优等生。
有次她出了车祸受重伤,郎恩从医院赶过来,第一眼看见了守在自己母亲身边的穆清,他对穆清一见钟情。
而郎恩拥有穆清从来没有过的少年赤诚,在他热烈的追求下穆清很快动心,两个人在出租屋狭窄的卧室中偷情。
郎恩就对穆清说,以后我养你,你不要再做那行了。
郎恩的眼睛亮的像星星一样让穆清心动,他被少年迷得昏了头,晕乎乎地就点头答应了他。
穆清真的辞了那份不体面的工作,在便利店做收银员。
郎恩学习很好,能拿很多奖学金,他就用那些钱和穆清吃饭、看电影,开房做爱,还给他送了好几个丑兮兮的娃娃。
有情饮水饱,穆清和郎恩过了一段开心快活的日子。
但是变故突然发生——穆清的母亲生病了,需要高昂的医疗费,那笔钱他和郎恩拿不出来,穆清只能背着郎恩重操旧业。
很快这个秘密就被郎恩发现。
在那之后,郎恩完全像变了一个人。
他把穆清囚禁在狭窄的浴室,用锁链困住他,像养一条人鱼似的,让穆清睡在浴室里面,用气声对他说:“哥哥,你永远别想离开我。”
昔日天真阳光的少年变得偏执凶厉,让穆清会想起儿时经常家暴他和妈妈的父亲,两个强壮的男性形象在他心中交叠。
郎恩每天过来陪他,穆清都会怕得不行。
少年惯常表情冷静,眼睛里面却是疯狂的占有欲。他慕渴地抱住发抖的男朋友,却像撒娇一样在他耳边说,“好不好啊?哥哥你要听话。”
最后穆清连自小相依为命的母亲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他仓皇从郎恩的囚牢里逃出去,只看见了母亲矮矮的墓碑。
这下穆清彻底疯了,郎恩再次找到他,安慰似的摸摸他的头,带着笑意说,“怎么办,哥哥只有我了啊,你还能逃么?”
穆清拍完这部戏,很长时间都没走出来。
他有时候呆在家里、书房里、床上,都还觉得自己睡在那个洁白的浴缸里面,像只被主人饲养的宠物。
是陆怀瑾一直陪伴着他,成为了穆清和现实世界的唯一联系。
那段时间陆怀瑾罕见地温柔对他。
亲自给他做饭,带他去院子里面散步,在穆清生日的时候,送了他一座绣球花园。
他们那段时间的性爱也是温柔的,没有鞭打,没有耳光,陆怀瑾会紧紧地抱住穆清,告诉他没事的,有我在,我陪着你。
他从穆清的额头一直吻到他的脚背,再小心地跟他做爱,仿佛穆清是一个易碎品。
他有意区分自己和“郎恩”,让穆清抓住了真实。
在一个平常的午后,陆怀瑾向他求婚了。
高大英俊的alpha站在那个花园里面单膝跪地,仰头对穆清说,“嫁给我吧,我会用余生爱你。”
可能是他的表情太动人也太真挚。
穆清没怎么犹豫就笑着首肯,伸出手,让陆怀瑾替自己戴上戒指。
他真的以为他们能一直在一起的,为此他愿意对陆怀瑾的性癖、和他近乎偏执的控制欲妥协。
现在、此时此刻,穆清却坐在私人医院的长椅上,安静地等待着检查结果出来。
“如果……他真的出轨了,你打算怎么办?”Aviva看着穆清的脸色,小心地对他问。
穆清没说话,只是反复按亮手机屏幕,却什么操作都没有。
Aviva看着他,觉得他就像一座千里之外的雪山,明明是认识很多年的好朋友,却总觉得离他很远。
正当这时,穆清的手机屏幕亮了,Aviva余光看见是一封邮件进来。
穆清手指一顿,没有当着Aviva的面打开他,而是走去洗手间,用冷水扑了扑脸。
他在发现那几个避孕套之后,就找了私人侦探查陆怀瑾。
它们足够让穆清生疑,后面石桥又赶过来解释,听上去毫无破绽,但穆清却觉得太巧了。
实在太巧了。
穆清深呼吸了一下,将邮件点开——
那是一段视频。
陆怀瑾出轨的视频。
拍摄的角度奇怪,但是足以让穆清看清楚,陆怀瑾的阴茎插在别人的身体里,还是在最脏的厕所里。
但穆清发现自己比想象的更冷静。
他从兜里套出耳机,把视频进度条拉到最前面重复播放。
“你他妈干穆清也不做前
', ' ')('戏?”
“我对穆清可远不止这样,我亲他一下,他就会湿透了。”
“那他可真贱啊……那么爱你,都不能挡住你操别人。”
穆清像自虐一样反复看这段视频,倏尔想起陆怀瑾曾对他说“我将用余生爱你。”
他不想哭,眼眶是干燥的,甚至也不想去责问陆怀瑾。
也不知道看了第多少遍,穆清突然转过身,抓着马桶盖剧烈地呕吐。
-
穆清拿到结果之后,去了陆怀瑾送给他的花园里面。
他坐在台阶上,安安静静地看着大朵大朵的绣球花。
他前一阵子工作很忙,没有时间打理这边,请的园丁也不太上心,明明还是花季,就有不少花瓣边缘卷起来,看着干巴巴的。
穆清灌好水壶,开始为它们浇水,动作很慢,心无旁骛似的,对每一颗可怜的植物都仔仔细细,生怕略掉一寸干涸的泥土。
他的手轻柔地落在花叶上,像摸着自己心爱的恋人一般,眼睛里充满了爱意。
穆清剪了一朵下来,指尖拨弄花蕊,又温柔地亲了亲它,将它贴在脸上,睫毛低垂的样子堪称绝色,这一幕被画家的笔封在油画里也不违和,漂亮得让人心惊。
只不过要是现在有第二个人在场,看着他的样子恐怕会有点害怕——穆清的样子已经有些神经质了。
他一向笑得很少,现在却亲呢地把这些花抱在怀里,褐色的土粘在他身上,他露出依赖又慕渴的情态。
真可怜,穆清想。
他这么想着,忽然就发起疯来,把前一秒还喜欢得不行的花尽数剪掉——只剩下一大撮细细长长的枝条。
很快,这片花园就光秃秃的,大朵大朵的花球狼藉地垂在泥土里。
穆清闭上眼睛,闻了闻空气中残存的味道。
只能养在私人院子里的花真可怜。
出轨是什么感觉?穆清不太明白。
这时手机提示音响起。
穆清本来以为是陆怀瑾打来电话,垂眸一看,却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哪位。”穆清问。
“唐肆。”对面人对他发起邀约,“——可以约你吃个晚饭么?”
穆清沉默了很久,只有呼吸声传到唐肆的耳廓间。
“好啊。”几秒钟之后,穆清轻快地说。
-
吃饭的地方定在一间私人厨房。
是陆怀瑾以前想要尝试,却一直约不到的,现在却只有他们两个客人。
穆清迈进这家餐厅的门,一眼就看见了唐肆,他穿着一身灰色的三件套西装,没扎领带,坐在钢琴前的椅子上。
“坐。”唐肆绅士地朝穆清伸出手,却没起身。
“谢谢。”穆清朝他礼貌性的点头。
“看看你想吃什么。”唐肆的目光从穆清脸上扫过去,没多停留,将菜单推给他。
穆清随便选了两样。
“没想到你会来。”唐肆为穆清倒上红酒。
“正好有空,陆怀瑾不在家。”穆清将餐巾摊平,将高脚杯接回来,“也想试试这家餐厅。”
听见陆怀瑾的名字,唐肆礼貌克制地笑了一下。
之前慈善典礼的事情好像同时被他们忘到脑后,就真的像两个久别重逢,对彼此现状陌生的旧情人。
穆清很清楚自己是抱着什么心来的。
唐肆身上没有一丝信息素溢出,淡古龙香水的味道取而代之,不得不说,这让穆清多了一点好感。
菜陆陆续续端上来,穆清点了一份网上好评如潮的牛排,却闻闻肉味就意兴阑珊,他完全没去碰那道菜,只吃清淡的芦笋。
唐肆将他的牛排端过来,对服务员做了一个手势,取得第三套餐具,才替穆清切牛排。
穆清一直心不在焉,抬起头的时候,切好的牛排已经放到自己面前。
“心情不好?”唐肆毫无预兆地开口。
唐肆发现穆清在转动无名指上的婚戒,没回答这个问题。
唐肆体贴地没再追问。
穆清在进食的时候有点像专心的小动物,他会先咬小小一口,确认味道是自己喜欢的,才把一条牛排咬掉三分之一。
红酒只倒了一个杯底,穆清却喝得很快,动作优雅矜贵,和他在电影里面的角色一模一样。
但有一只脚在桌子下面勾了勾唐肆的腿,又轻又暧昧,柔柔地缠唐肆的脚踝。
感觉到唐肆的目光,穆清直接把餐具放下——他竟然对唐肆笑得艳丽勾人。
好像一掊冰碎了,露出里面的娇艳欲滴的红色玫瑰。
这是任何成年人都懂的意思。
“还吃么?我饱了,送我回家吧。”穆清说。
“喝点粥再走。”唐肆却说。
穆清意外地扬眉,唐肆说完这句话,西餐厅的服务生居然点出来一份海参小米粥。
“唐总这是有钱能使
', ' ')('鬼推磨么?”穆清扬眉问道。
唐肆只对穆清伸了下手,话特别少。
“等我喝完,没准陆怀瑾就回家了,你确定?”穆清恶作剧一样地问。
“你再吃一点,我送你回去。”唐肆却平静地说。
穆清把桌子下面的脚收了回来。
确实。他今天一整天都没吃东西。
早上还没睡醒,他就被陆怀瑾带去那个地方,在医院又吐了很久。
牛排虽然味道不错,但对他来说还是有点腻,没办法填饱肚子。
但穆清做这行这么久,早就被胃病驯服,也不觉得多难受,甚至经常没有饿的感觉。
现在他的手腕被热气一熏,竟然有了一点食欲。
小米粥味道不错,穆清本来只想吃一口,却总要再舀一勺,很快,粥就被他喝了一小碗,胃里也热乎乎的。
唐肆见他真的吃不下了,才站起身来,对穆清示意。穆清沉默起身,跟唐肆并肩往外走。
外面夜色深沉,一点点星光坠在云边。
穆清安静地上了唐肆的副驾驶。
“你想去哪?”开车之前,唐肆侧过头问穆清:“家地址?”
听见这句话,穆清漫不经心地说:“想操我么?你家,或者找地方开房,都行,不愿意我就下车。”
手边的人很长时间都没动静,穆清转头望向唐肆。
唐肆同样没答这句话,只是将车发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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