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走进来,云冉冉看清了他的样子,是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穿着同样的麻布浅灰色短打上衣和裤子,腰间系了深色的腰带,显出了精壮的腰身。
“说了,他们说,不会再做这样的事儿了。”
女人笑呵呵:“那就太好了。”
男人走的近了,云冉冉便看见他的裤腿和鞋面上沾满了血迹,新鲜的,湿漉漉的……
他不是同隔壁张婶聊聊么,怎么会有血……
云冉冉意识到这个男人也不简单,而与此同时,男人却在门口缓缓朝她走来。
他姿势有些怪异,走的很慢,踉踉跄跄,像是关节不灵活,让她没来由的想起坟间的那些活尸。
云冉冉紧张的脊背都僵直了。
他缓缓在她面前蹲下,目光仔细落在她脸上,皮肤上,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你有没有想爹?”
她瞳孔一缩,这个男人是她爹……
可他这个眼神让她感到浑身战栗。
他也不对劲……
“你有没有想爹?”
男人直勾勾的看着她,让云冉冉很害怕。
她咽了一口口水,刚想说些什么敷衍男人,他却失去耐性,摇摇晃晃起身走了。
难道小孩儿是被这对古怪的爹娘杀死的?
女人走向灶房,快活的哼起歌,随后端出了一口大锅,锅边黑乎乎油腻腻,挂着从前熬煮东西的污渍。
锅内肉汤一路摇晃,隐约能看见炖烂的骨头。
她将大锅“砰”一声搁在桌上,随后道:“快来吃饭吧。”
云冉冉本就在桌前,男人换了身衣服,也走过来坐下。
女人便给两人一人盛了一碗汤,叮嘱他们趁热喝。
她并没有给自己盛……
空气中那股肉香更浓烈了……
并不纯粹是肉汤的味道,像是混合着其他的、令人不舒服的味道。
可却始终找不到源头。
云冉冉只是一个弱小的孩子,不可能正面反抗这对怪异的夫妻,女人一直盯着她,她只得闷下头,在女人的注视下慢慢喝汤。
女人看她喝完后续心花怒放,红唇洋溢着微笑,忽而笑容一敛,问道:“哥哥呢?哥哥去哪了?”
哥哥,她还有个哥哥么?
女人四下瞧了会儿,屋子里完全没有第四个人的样子,她的声音便变得有些尖锐。
“哥哥呢,哥哥去哪了?”
她喊了两声,笑容逐渐散去,歇斯底里的在屋子里找来找去,推开房门查看,房门并不多,只有两间寝室门和一间柴房门。
她只推了寝室门,哪怕再疯狂却始终未去推柴房门。
明明离她最近。
男人喝了一口汤,沉声道:“也许出去了。”
女人一愣,旋即恢复正常,又露出温婉的样子。
“嗯,你说的对。”
场面又变得温馨而和谐。
一家三口继续吃着温暖的晚餐。
而云冉冉却再也吃不下一口,目光所及,正是柴房的门口,有红色的液体正从柴房木门的缝隙流出来……
她打了个冷颤,握住自己发抖的手。
一顿饭很快吃完。
男人搁下碗筷,转头看云冉冉,压抑着目光中的贪婪和渴望。
“要不要……跟爹去玩?”
云冉冉不知道这个“玩”意味着什么,但本能告诉她不是好事……
不知道能不能直接拒绝,她小心试探道:“爹,我有点累了,想早点休息。”
男人有些失望,但很快掩盖过去,他深深看她一眼,没再继续要求,随后起身回到房间。
此刻暮色已经完全降临,光线被黑暗吞没。
屋里愈发昏暗。
女人顺手点了油灯,勤快的将桌子收拾干净,去灶房忙碌了。
客厅里只剩下云冉冉。
油灯微弱,在空气中微微跳动,仿佛随时会熄灭。
云冉冉因为年岁过小,坐在凳子上脚都碰不到地面,她自己跳下凳子,略一思考,先回了自己房间。
片刻后,她听到拉门的声音,像是男人出去了,很快,灶房也没了动静,随着木门的“吱嘎”声,女人也回了房间。
她又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女人应该睡了,她悄悄拉开木门,客厅里的油灯已经灭了,黑魆魆的,什么也看不清。
她只有两个时辰了,时间紧迫,她必须知道柴房里有什么……
她拿起自己桌子上的油灯,踮起脚尖,蹑手蹑脚的摸到柴房边上,柴房连着灶房,有一扇小小的窗,她就着微弱的月光,勉强能看清地面。
方才她瞧见的血液被打扫过,还有一些残余留在地上和缝隙里,已经干涸。
是谁打扫的?爹还是娘?
女人卧室里忽然发出了翻身的动静,她吓的一动不敢动,片刻后,那动静低下来,她才用手按在了柴房门板上。
男人随时都会回来,她必须要小心。
稚嫩的小手按在木门上,轻轻的一点一点推开了门板。
细小的吱嘎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清晰,云冉冉心脏跳得飞快,紧张和恐惧感几乎将她淹没。
在她的不断努力下,门板终于推开了一个可供小孩挤进去的缝隙。
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
里面一定有什么……
门里黑魆魆的,什么都看不清,她小心的钻进门内,从怀中掏出自己房间的那盏油灯,紧张的吞咽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的点亮。
室内便在这微弱的光线下亮了起来。
第15章危机进行中……
在看清的一瞬,瞳孔骤缩,浑身的血液都褪却了,死死咬住牙关才避免自己尖叫出声,即便如此,牙齿还是因为恐惧不断的发出“格格”的声响。
她不知道这恐惧是源自于她,还是她身体里的小孩子,只觉得脊背发凉,腿软的根本站不住。
映入眼帘的是一室血红,墙壁上、柴火堆上、地面上都溅满了血液,血液已经干涸,凝固成难看的红褐色。
柴火堆前面的地上躺着一个七零八落的年轻男人,身体并不完整,东一块西一块,很明显被人肢解了。
像是被斧子粗暴的砍断了每一个关节,断口处十分粗糙,头颅断在一处,面部血肉模糊,看不清长相,脖颈处套着黑色的铁质锁链,留有拼命挣扎后的勒痕。
这……难道是……女人口中的哥哥?
这样的惨状,难道是男人杀的?
他们两人将这个男人锁在柴房中,然后残忍的杀死了?
他究竟是谁,真的是小孩儿哥哥,还是外人?
那他们这样养着小孩儿,是不是也打算像杀掉青年一样杀掉?原因又是什么?
云冉冉许久才回过神来,只觉得这间房子阴气重重,冷的宛如冰窖,她不敢多待,正准备走,便看见男人断掉的手指部位隐约有血红的字,歪歪斜斜。
【快离开】。
【他们不是……】
不是之后就断掉了,不是什么?不是自己的爹和娘?不是好人?不是……人?
云冉冉看清这几个字后,赶紧熄了灯,手脚并用的往门口去,黑暗中待在这个屋子里,实在太过渗人。
她匆忙跑出柴房门,又一点一点的将门掩上,手掌刚离开门板时,身后陡然传来粗重的呼吸声。
“崽儿,你在这里做什么?”
浑身僵硬。
是男人回来了……
他什么时候待在这里的?为什么她没有听到动静?是方才在柴房内过于震惊没有注意到么?
她只能硬着头皮猜他刚回来,声音发抖的道:“我、我去茅厕刚回来……”
男人在黑暗中持续沉默着,许久之后,沉声道。
“你进过柴房了?”
云冉冉吓得手脚俱麻,但知道此刻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便佯装没事的道:“没进去,路过。”
男人没有说话,空气中只能听见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开口。
“这么晚了,回去睡吧。”
云冉冉不敢多说,赶紧往自己房间跑,一回去便反手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