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然问:“是么?”
少年微恼:“是啊,你为什么不信……”
他笑:“因为你昏迷这么多天,说了许多梦话。”
“最多的一句是……”
“我要成为这世间最强的剑仙。”
少年一怔,眼眸一瞬间睁大。
他将盛着水的竹筒塞进少年口中,笑了笑:“喝吧。”
少年将竹筒抱进怀里,垂眸不语,许久之后才道:“不知道还会不会有那样一天。”
他道:“不试一下怎么知道。”
少年将喝光竹筒里的水,忽而看向他,问:“那你呢?你想做什么?”
他道:“济世救人。”
少年道:“你这个比我那个还离谱。”
他看着少年伤痕累累的脸:“希望下次见面,你我都梦想成真。”
少年摇摇头,笑道:“希望下次见面,你我都活着。”
他一怔,旋即笑了:“好。”
几日后,他与少年告别,少年时而混沌时而清明,后来连他也记不得了,摇摇晃晃的踏上了前路。
他亦再次前行,可这次,他心有不安。
其实在少年的梦话中,他听到的不止他的梦想,还有许多,关于沧澜剑和幽冥花的事情。
这比他从前遇见的一切都要可怕,少年浑浑噩噩,大概很快就会把这些事请忘得一干二净,知道这件事的人,便只剩下他自己。
自那之后,他便开始留意幽冥花与沧澜剑的一切,起初他以为幽冥花只是因为灵水镇的人体质特殊,可后来逐渐发现这一切并不像他想的那样简单,竟像是有人刻意为之。
这一发现让他惊骇莫名,从少年口中得知,灵水镇的人死后便会长出幽冥花,这已经是成熟形态的幽冥花,若灵水镇的镇民是成功寄生者,那一定还有试验数次却失败的寄生者。
有成功者,就会有数不清的失败者。
这些失败的寄生者,此刻会在哪里?又会遭遇怎样的对待?
他一路追查,终于在凤鸣镇发现了失败的寄生者,那时的凤鸣镇地处偏僻,村民不多,是个试验的好地方,镇外布满了迷雾结界,凤鸣镇的人无论沿着哪个方向离去,最终都会回到凤鸣镇中,村民便也习惯留在村中。
他到的时候,正有人突然猝死,身上长出了诡异的幽冥花,只是这花枯萎颓败,并不像少年所说蕴含巨大灵力,只是一朵寻常之花。
这大抵就是失败的受术者,凤鸣镇便是培育幽冥花的试验田。
失败者承受不住幽冥花的寄生,会被幽冥花吸干精气猝死,成功者则能与幽冥花共生,直到幽冥花成熟,成为施术者的移动药匣。
从他在凤鸣镇的所见看来,成功者并不多见,后山的新坟一茬又一茬,都是失败者的尸体。
幽冥花这种逆天之物,施术者本人的花种应当不多,不然修真界早就乱了套,他既然得知真相,便不能放任不管。
可他却犯了难,他不能将这些人留在凤鸣镇,却也不能带在身边,他没办法同时保护这么多人,更何况还要想办法从他们体内祛除花种。
他想起少年说过的灵水镇,可他救少年的地方,那里空无一物,灵水镇去哪了?他想起那禁忌法术,放逐术,灵水镇应当也是在这样的术法下消失的,他本就精通术法,若是能将这群人带走,祛除花种再送回来,倒是可以破了眼前这局。
村里的人饱受折磨,求着解脱,对他言听计从,纷纷表示愿意跟他走。
他便带着众人离开凤鸣镇,迁居到不远处的废弃城池,准备放逐术法,在这过程中,他想起少年身上隐藏的剑意,便去了一趟太华宗的剑冢,意外发现了沧澜剑的受术者。
那灵剑涂满鲜血,隐约可见内里痛苦挣扎的灵魂,他干脆将剑冢中的沧澜剑全部带回。
讽刺的是,太华宗剑冢中灵剑无数,沧澜剑的受术者多半支离破碎,失败者连普通灵剑都比不上,只配与泥土为伴,他带走了那么多沧澜断剑,太华宗竟毫无察觉。
术法准备好的这一日,他将魂魄未灭的沧澜断剑与活着的幽冥花寄生者安顿好,便开始掐诀念咒。
脚下的城池发出轰隆隆的响声,一切都在摇摇欲坠。
他不知道这一去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回来,但他知道,若这些人留在这里,结局恐怕比死还痛苦。
后来他成功施展禁术,将众人带到了空间缝隙中。
他将城池用结界分隔开,让凤鸣镇人与沧澜断剑分开,自个儿则住在城心,开始夜以继日的研究如何祛除花种,如何让沧澜断剑中的魂魄脱困。
为了防止幽冥花寄生失败者猝死,他只能先想办法让寄生者体内的幽冥花趋于成熟,转变为成功者。
沧澜断剑亦如此,想要剥离被困的灵魂,便要那灵魂变得强大,可灵魂变得强大,那断剑的威能便愈强大。
可他想要救人,便只能铤而走险。
那日日缠着他的声音又再度出现在梦中。
【无玄,你将这么多幽冥花与沧澜断剑放在一起,有没有想过后果?】
【一旦不受控,一旦有人起了邪念,你要如何做?】
他回:“我想过,我可以控制。”
【你真的可以么?】
那道声音充满了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