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猫饭换成了营养丰富的流食,因为昨天的早餐摩卡只吃了一半就都吐了,之后无论如何都喂不下饭,陆景明跟祁和一直陪到凌晨,直到见它终于打起精神喝了些鱼汤,才敢放心去休息。
医生说,也就这几天的事了。
“味道怎么样?”陆景明坐在摩卡身边,本想伸手轻轻碰碰它耳朵,却不料埋头吃东西的猫咪突然抬起头来,用毛绒绒的小脑袋蹭了蹭他的手。
“看来评价很高。”祁和看着陆景明惊讶的表情笑了。
“……谢啦。”陆景明这才从被给面子的惊喜中回过神来,感慨地揉揉摩卡的头说:“这家伙上次对我这么温柔,还是只站不稳的小奶猫呢。”
“那么小就见面了?”祁和问道。
“嗯。摩卡是外婆从山路边草丛里救回来的,当时一窝就只剩下它还存活,靠用注射器喂羊奶保住了。”陆景明捋着摩卡的尾巴,回忆道。
“它特别喜欢我外婆,稍微长大点之后,经常附和她一起凶可怜的还是小学生的我。”
称声长辈真的没有错。祁和闻言翘起嘴角笑了笑,重新看着摩卡。
不说话的家人慢吞吞吃完了饭,开始认真而讲究地梳理起自己爪背的绒毛,如此自然又体面,一如以往的每一天。
让人不由得产生这般日常可以持续的错觉。
三天后的清晨,陆景明一如既往准备好早餐,放到摩卡的宝座边,招呼它过来享用。
然而这一次,睡在墙角窝中的猫咪没有做出反应。
“……摩卡?”陆景明茫然地看向墙角,再次呼唤。
仍然没有回应。
祁和怔怔地立在门边,注视着陆景明缓缓起身,朝猫窝的方向走去,然后唯恐惊扰一般,轻轻地跪坐下来。
团成毛绒球的猫咪费力地睁开眼睛,静静地仰视着他,消瘦的腹部微微地起伏着。
“……今天的饭也很好吃,不起来尝尝吗?”陆景明低着头,勉强扯出笑容对它说,“还有你最喜欢的罐头,家里还有好多,一顿三个都没问题。”
祁和悄无声息地走上前来,弯下腰,右手轻柔地按到陆景明的肩上。
“喵。”摩卡半睁着眼睛望着面前的两人,气若游丝地叫了一声,声音中透露着无法忽视的虚弱和辛苦。
陆景明不自觉地僵在原地,似乎被这个细微的音节抽去了所有力量,想说的每一句话都变成回流至心底的苦涩。
人心是个无比复杂的东西,有时固然清楚接下来必然要面临什么,却还无法放下那点虚无的侥幸,有时分明知道对方正遭受痛苦,却还是希望它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好像这样就一定能等来奇迹似的。
在永恒的别离面前,人类似乎总是容易忘记如何表达真正的温柔和爱。
祁和低下头闭了闭眼,而后抬头看向陆景明,嗓音低哑地对他说:“让它走吧。”
陆景明红着眼眶,一时没说出话。
“放它走吧……”祁和用叹息般的语气重复了一遍,“我们留不住它。”
alpha这次终于做出反应。
他用力擦掉颊边的泪水,深吸一口气,然后艰难地点了点头。
陆景明曾经花过很长一段时间,去思考死亡究竟是什么。
在怀念外婆的那些日子里,他目睹过花瓣洒满院落,见证过鸣蝉枯在枝头,也给自己灌输过各种各样的哲理,到头来却还是没有接近问题的答案。
也许这个问题本身就是无解的。
“喵呜……”摩卡似有所感地唤了一声,用力抬起自己的头,似乎想碰碰身前的陆景明。
陆景明慢慢伸出手掌垫在它的脑袋下方,感受落在自己掌心的那一点点重量。
死亡属于所有生命,没道理只有人类会感到难过,猫咪也许不是不怕,而是不想用这样可爱的小脑袋装那些无聊的哲思。
喵呜。最后的声线完美重合最初。
世界仍然非常美好,只是属于它的生活走到了尽头。
陆景明缓缓放松了肩头紧绷的力气,他张张口又闭上,脸上的神色挣扎变幻了几次,才终于低声对摩卡说:
“……安心去吧。”
“希望你能再次见到她。”
似乎听懂了他的话似的,依偎在掌心的猫咪睁开眼静静地看了陆景明和祁和一会儿,然后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毛绒绒的腹部起伏的幅度渐渐变小,最后完全失去了动静。
……有什么珍贵的事物,从这个小小的身体里消失了。
陆景明跪坐在原地,盯着它一动不动。
祁和默默地别过脸去,伸手擦掉颊边的潮湿。
不知过了多久,一片寂静的室内,忽然传来细微的扑撞的声音。
祁和闻声回头,然后恍惚地拍拍陆景明的肩膀,示意他看过去。
透明的方形鱼缸中,一只白色的蝴蝶正努力扑扇着翅膀,毫无章法地扑腾着玻璃。
祁和起身上前,揭开了顶部的玻璃盖。
新生的蝴蝶蹁跹着飞出玻璃缸,在两人头顶流连一圈,然后越过窗户,不紧不慢地飞走了。
不知当初还是只小青虫的时候,它是否想过自己将来的舞姿可以如此曼妙……
如同生命,流转不息。
作者有话说:
大家长摩卡拜拜,愚蠢的人类会照顾好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