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罗下意识的拉了一下领口上的拉链,好像有股冷风正顺着自己粗壮的脖子吹进连体的飞行服里去,他止不住又打了一个冷战,现在,他再也不去抱怨飞行服的领口太紧了,甚至,他还想在外面再套上一件cwu-45/p飞行夹克,可一想到这里,保罗还是按捺不住的怨气填胸了
保罗想,连总统都喜欢穿着cwu-45/p飞行夹克到处炫耀,无非想借此表明他对空军的向往和尊重,可他干嘛要削减我的“幽灵的毁灭”计划呢?,是对幽灵中队没有信心吗?还是对中国日益强盛的军力更加忌惮呢?哦,看起来他的这个爱好只能算是叶公好龙罢了,不难想象,在总统的耍酷于飞行员的冒险之间…
哼哼!保罗暗冷笑道:无疑,这之间的距离相去甚远呐!保罗扫了眼正在紧张忙碌之中的地勤人员,心里暗自念叨着:哦,这次飞行…还是让它尽早的结束吧!
关岛 安德森空军基地外的民居
一只捏着铅笔的手,往复的在白纸上面移动,机械却不单调,平稳而有节奏,好像钟表的指针,一下一下的发出嚓嚓嚓的声响来。其实,那手是悬在半空的,只是让铅芯擦过纸面,划出笔直而简洁的道道来。那些线条的粗细很均匀,同时排列得也很整齐,仿佛是经过了仔细的计算之后再精心设定好了似的。其中,平行的不重叠,交叉的不罗列,间隔大致相等,覆盖疏密有致,编排得犹如机梭下面的高纱织物一样。但是,在这其间也略有不同之处,在这张a4大小的纸面上,似乎正在悄悄的发生着某种变化,只是一时还看不出结果来。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那些间断的线条相互勾连起来,分散开来的浓淡也收敛聚集起来,渐渐的,一个立体而动感的画面展现开来…
哦,原来,那是一架“幽灵”隐形战略轰炸机啊!b-2那碟片一样薄削的机身就像一片乌云悬浮在晴朗的天空上,幽幽的散发着诡异而邪恶的光。从这幅画作的表现风格和呈现效果上看,它更接近于真实的摄影图片,整个构图的设计处理得既干净又简洁,而绘画的技法和手段也运用得非常精细,它把飞机上的每一个细节都准确的表现了出来,逼真得就像是一件实物摆在了你的面前,真可谓是栩栩如生呼之欲出了。
如果单从绘画的专业角度来看这幅作品,那么除了惊叹以外,任何赞美之词都显得苍白无力。因为,仅仅依靠线条笔道和白纸这黑白两色,就已经极其丰满的表现出了作品的深度与张力,它让绚丽多姿的色彩变得多余,铅笔画的功力被演绎到了这种程度,真可以说是登峰造极了,而要说到作画过程中的耐心与定力,那就更是无与伦比了。
无疑,对于画者来说,想要画出这样一幅超高水平的佳作来,单单依靠精湛的技艺还是不够的,他还必须具备一个既能耐得住性子,又能压得住火气的好脾气,其中更为重要的则是,他还必需要有一双充满灵性的巧手才行!
的确,这双手生就的很不一般,乍一看时便会觉得,画者的手型不仅优雅而且性感,绘画的动作不但灵巧并且连贯,就跟呈现在镜头里的手模一般,完美得近乎虚幻。可当时间一久,在细品之下才有更深一层的发现,这双手确实不凡,他不仅天生一副骨骼匀称,并且保养得也颇为讲究妥善。他的手指既修长又纤细,皮肤既润泽又质腻,指甲既光滑又整齐,手腕既柔韧又有力。种种特征都表明了,这是一个敏感与沉稳、感性与理智完美结合在一起的综合体。
不错,“画中人”齐骥,正在为他的这幅“幽灵写真图”专心的做着最后的修补,一个多小时以来,他就没离开过作画的这张桌子,手上也没有停下过作画的笔触。而在他的内心里,实则是在耐心的等待着,他在等一阵刺耳的轰鸣从自己的身后的天空中响起,他在等一个庞然大物飞过自己的头顶上空。那便是他笔下描绘的这架“幽灵”的原型,也是他画作完满结束的提醒。现在,距离这一时刻的到来已经越来越近了。
齐骥挑选的这所民居很不寻常,而他所处的位置就更为特殊。从临海的安德森空军基地到关岛另一头的最远端,有一条纵贯整个岛屿的中轴线,军用机场上的每一条跑道都与这条中轴线平行,其中起降大型军用飞机的主跑道不仅最长而且最宽,同时,它还占据了机场的正中央,重叠于关岛的中轴线,而齐骥所选的位置刚巧就骑在这条跑道的延长线上,他此刻正背对着大海面朝着祖国,精心聆听着“幽灵”起飞的声音。
自从《密约九连环》投入实战以来,齐骥便一刻也不曾离开过关岛,作为自由行的观光客,他拥有最多十五天的逗留许可,而这足够他作为战前预警所用的了。从总部传来的情报表明:一个名为“幽灵的毁灭”行动即将开始,行动的大致计划都已经掌握,时间就在午夜至黎明的这段时间里。总部决定采取御敌于国门之外的反击的方式,在“幽灵”升空之际予以打击,这是较之以往的最大不同,也是第一次在远离国土之外的区域里迎敌,无疑,一个准确的反击启动时间就成为了必须。
当然,齐骥并不了解具体的反击计划,但有一点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了,作为最接近敌人的观察哨,他将是第一个放倒“消息树”的人,而后的一系列反制行动都将取决于他所提供的准确时间。因此,他发送出去的信号准确与否将事关成败,为此,齐骥自然不敢有半点的懈怠。可是,眼看着时间已经接近黎明,却仍旧没有“幽灵”升空的半点迹象,为此,表面沉静的齐骥其实已经是心急如焚坐立不安了,他只有借助着绘画来稳定情绪,暂且消磨时间。
铅芯轻触纸面划出一道道的笔痕,原本晴朗的天空被涂成了浅浅的黯淡,齐骥很小心的添加着修饰,以期延长这幅画的完成时间。渐渐的,那画面上所表现的情景已经越来越接近当前了,可是,“幽灵”临空的震撼却仍旧迟迟不来。齐骥焦急的等待着,一种不祥之感开始在他的心头涌动。
其实,齐骥为了等候这一刻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从观测选点到讯息通连,他在有限的时间内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帖周全。现在,只要他从脚下感到有一点轻微的震动,或者是从空气中听到有一丝的噪声,齐骥都能够准确的判断出那是不是b-2已经升空。而后,他便会把一条加密的 短信通过“北斗”的手持通讯器发送出去。“天链”递送,传接只在瞬间,只要他的“消息树”一倒,总部的作战命令也会随即下达的。此刻,未见有“幽灵”丝毫动静的齐骥茫然的停下笔,他隐隐的觉出,这种等待有可能预示着某种灾难。
天空已经被修饰得跟眼前时段的明暗完全一致了,画面上已经没有再度加深的空间了,齐骥不得不放下笔,眯缝起眼来挑剔的找寻着可能还有的加工点。哦,背景已经足够深了,再多添一笔都将使它倒退回黑夜,机身也足够丰满了,这个外形本来就很呆板的家伙缺少深入刻画的着力点,或许,这种胎里自带的邪恶感,才正是它被称作是“幽灵”的源泉吧!
齐骥想着,目光不期被b-2头顶上的那排黑漆漆的视窗所吸引,他禁不住想道:哦,驾驶舱里的那个家伙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可惜不能把他在画面上显现出来,他是否正在为自己的毁灭行动偷偷的得意呢?啊!这个该死的幽灵,怎么就没有一点动静呢?
齐骥怅然的将视线从画面上移开,他想安稳一下自己急迫的心情。是的,每逢大战将至,临战之前的那一阵总是最熬人的,尤其是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时刻,没有过硬心理素质的人是扛不过这一刻的,齐骥虽然是以心静绪平表冷行稳而著称的“画中人”,但是,到了如此紧要的关头,不免还是有了那么一点按捺不住的躁动,他禁不住在想,莫非,有哪个环节出了纰漏吗?
就在齐骥有些坐不安立不稳的当口,他的视线不期落在了面前手边上的那只“北斗”手持通讯器上,这个只有手掌般大小的精巧玩意儿像个微缩版的空天监视屏一样,正静悄悄的立在桌面上,那上边的终端信号强度标志清晰的显现大尺寸的视窗上。在如此近的距离,齐骥几乎可以清楚的分辨出那些图案的呈现帧数了,但此刻,它所显示出来的状态却让齐骥不由得大吃一惊,真如同五雷轰顶一样。
原来,那些代表着连通信号强度的阶梯状标志此刻竟然全都不见了,这意味着链接信号显示为零,它表明齐骥与“北斗”天链的连接已经完全中断了!
齐骥险一险就将一口鲜血喷在他刚刚完成的画作上,这恐怕是他与当年的周瑜唯一不同的地方了,那一刻急火攻心让他的眼前发黑金星乱转,仿佛给人兜头打了一闷棍似的。齐骥明白,如果b-2在此刻升空,他将无法把讯息及时的发送出去。哦,天呐!形势紧迫,这可…怎么办呐!
骤然惊诧之后,齐骥的脑海当中急如星火般的闪现出了两个字来,屏蔽!不错,现代信息化作战环境下,攻击一方首先要做的就是掌握信息控制权,通过电磁干扰中断敌方的通讯联络,让对手处于耳盲的状态。接下来就会是掌握观测控制权,利用导弹甚至空天飞行器攻击敌方的卫星和雷达,让对手陷于目盲境地。而后,便是出动大规模的机群夺取制空权,掩护航母战斗群封锁海上的重要通道,夺取制海权。接下来,攻击型核潜艇的百余枚战斧式巡航导弹便会展开饱和式攻击,一举瘫痪敌方的机场和军港,甚至是陆基核反击的导弹发射井或者是移动的发射平台。随后,濒海战斗舰以及两系攻击舰才会靠近敌方海岸实施登陆作战…
这一回,他们可是把事情搞大啦!齐骥猛然觉出了事态的发展与最初的预判有些不一样,他想,这可不像是一次小打小闹的震慑和威胁性的动作啊!莫非,我们的情报渠道不畅,没有把敌人大举进攻的最新情报传递出来?看眼前这架势已然不像是一次偷偷摸摸的暗斗了,完全和一次正式开战前的征兆相符啊!哦,怎么办?虽然总部对这一次的“幽灵”行动早有准备,可是,他们有可能对事态发展的严重性估计不足哇!一旦敌人决定全面开战,早已经部署在中国沿海周边的海空力量是完全有能力实施一次毁灭性的突然袭击的,那结果将意味着…齐骥想到这里的时候,禁不住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破釜沉舟吧!齐骥毫不犹豫的做出了决定,他宁可冒着与佐尔格相同的风险,也绝不让中国重蹈前苏联在二战初期面临的惨烈局面。但愿这是一场虚惊也罢!可警讯不能不传。齐骥知道,在电磁干扰之下,任何无线通讯信号都被屏蔽掉了,在这个太平洋的小岛上,唯一可以与外界进行沟通联络的的方式只有一条,那便是最传统的有线电话。
对,打一通普通的越洋电话,在恰当的时机把这一重要的讯息传递出去,无疑,反击的计划得以延续,但是,造成的结果也是不言而喻的。战时负责情报封锁的部门很快就能锁定自己,接下来,将是密如织网的搜捕,这里可是个位于太平洋中央的小岛,在没有许可的情况下,没有人能够逃得出去。如果,真如计划安排的那样,“幽灵”在升空阶段就被摧毁的话,那么…
齐骥把视线投向了桌案角上的那部普通的西门子电话机,他知道通过当地的电话局拨一通越洋电话可谓是轻而易举,但是,这里的每一步电话都被假设了侦听监控装置,他在拨号的同一时刻,这个号码以及电话的坐落位置就已经暴露在了中情局的视线里。怎么办?打,还是不大。
齐骥抄起了电话,听筒里传来了嘟嘟嘟的盲音。他想,嗯!还不错,电话畅通,现在看来只有直拨总部首长的私人电话了,如无意外,甚至可以直接和谈总对话。那么,好吧!“幽灵”,你尽管放马过来!若是不给你机会,那是我小气;若是凑巧把你揍下来,那是你的运气。现在起,你我的生死,已经拴在了一起。或者你辉煌,或者我荣光,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齐骥摆脱了心理的羁绊,把生死置之度外,反倒赢得了平和与安宁。这一刻,天光散播从容,地表尽显淡定,鼓足了勇气决心拼死一搏的齐骥,安静的坐在桌前,他把那幅“幽灵写真图”摆放在面前,专心致志的做起了最后的装帧。他希望这是“幽灵”生前的绝版,同时,也看做是自己临阵前的草签。不错,当然不能辜负了这绝佳的时机,错过了昨晚,不能放过了今晨。“幽灵”啊!我已经给这幅写真签售完成了。“画中人”齐骥在名为“幽灵的写真”图画上郑重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和时间。
夜风微微的吹打着窗口,薄云遮挡了月光,仍旧没有一丝风声传来,夜已走到了尽头,曙光迫不及待的要揭去黎明的盖头,天,眼看着就要亮了。阳间的盛物即将苏醒,阴间的雾霾即将散开,再过几分钟,太阳就会冲破黑暗的阻挠,突显在东方的地平线上,到那时,无论是幽灵也好,就算是圣灵也罢,都不得不规避躲闪,等待着下一个黑暗到来。
齐骥的手搭在电话机上,似能感受到祖国跳动的心脉,现在,它已经是沟通总部的唯一连线了,但同时,它也是暴露身份的最大隐患。齐骥笃定心愿,自然无悔无怨,他决心要在祖国危难之际,挑起这副力挽狂澜的重担。齐骥心里想着:扶困济危,舍我其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