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总,您…没什么事吧!”
朱茂田理也没理窦斌便径直朝着总经理的办公室走去了,看来,经过了刚才的一番密谈,他这一晚已经不打算再回家睡觉了。望着朱茂田沉重的背影,韩媛用目光止住了开口欲言的窦斌,直至楼道中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了尽头。于是,韩媛这才轻声的对窦斌说道:
“你守在这儿,我去…方便,方便。”
说着话,韩媛意味深长的朝着窦斌望了一眼,接着说道:
“董事长打算出趟远门,需要提前准备的事情很多,你可…千万别让她一个人…”
窦斌猛醒,他当即明白了造成朱茂田紧张兮兮的原因,哦,阮嫱她这是要…逃!窦斌脑海当中快如星火般的想道:很显然,必须在她消失之前采取行动才对,韩媛所言的“方便”无疑是想向童谦请示一下抓捕阮嫱的时间,也许,这样的行动必须由童谦亲自指挥,甚至还有可能需要请示“老帅”。
想到这里,窦斌忽然担心起来,如果阮嫱趁着韩媛离开的这会儿功夫再耍点儿花招儿出来的话,那么作为一名男侍的他是很难寸步不离的守在她的身边的呀!一旦给她金蝉脱壳的脱了身,那问题可就严重了。于是,窦斌连忙压低了声音对韩媛说道:
“不如,你守在这里,我先去…方便一下,岂不更好?”
窦斌嘴上小声的说着,眼神却引着韩媛的视线向着包房的方向扫了过去,那意思是想要表明,应该由他去向童谦报告这里的情况,而由韩媛守在这里会更为有利。韩媛听了这话犹豫了一下,虽然,她认同老窦的提议很有道理,但是,按照分工和职责的要求,向童谦汇报的应该是她本人,一旦换了老窦,他传递的信息就缺乏可靠性了,这便是为何要制订出上下线规矩的原因了。
这时,见了韩媛一副犹豫不绝的样子,窦斌忍不住又压低了声音简短的说道:
“董事长她要是…也想方便一下的话,可怎么办?她…离不开你的!”
韩媛明白老窦的意思,懂得老窦的担心是有根有据的,因为她见识过阮嫱的诡异身手,所以她对阮嫱的目盲早有怀疑,韩媛同样担心,无疑这个女魔头是个使用障眼法的高手,那么,一旦她在最后关头借机发难的话…留下老窦在这儿…怕还真的不是她的对手啊!
韩媛终于拿定了主意,她冲着窦斌点了点头,快速的说道:
“好吧!快去快回,时候已经不早了,需要准备的东西还有很多,我不想让董事长走得仓猝。”
窦斌点了点头便扭身离去了,身形飘得就像落在地板上的一团棉花,轻得没有一丝声响,韩媛不由得在心里赞叹道:真是好俊的身手啊!看来“老帅”身边的人,个个都是能人呐!想这话的时候,她的眼前不由自主的浮现出童谦的身影来。
老窦身形之快真不输给任何一位移行好手,他就像一阵穿堂风似的刮进了消防通道里,快速移动的双脚就像是没沾地皮一样,眨眼间已经从消防楼梯下行了五六层,他这才停住了脚步。
原本只需要给童谦打个电话就行的事,却给他做的神神秘秘的,好像梁上君子在行苟且之事一样。原来,老窦多了一个心眼儿,他担心在“色味香全”会馆有阮嫱偷偷安装的窃听装置,毕竟那里是阮嫱苦心经营了很多年的会馆,监听监控装置必定不少,所以,他才像一阵风似的冲进了消防通道,疾速下行了好几层之后这才掏出了手机。
点亮了屏幕,老窦在通讯簿当中迅速的查找到了童谦的号码,但他并没有直接揿下键去,相反,却手输了一串号码,娴熟的如同在给自己家里人打电话一样。消防通道里的光线很暗,手机的屏幕因而显得很亮,它照亮了老窦那张被岁月雕琢镌刻过的脸,显得既苍白又衰老,但他的眼中却显露出前所未有的犀利目光。他想:必须在报告童谦之前,先将这一紧急情况通知给这个人,否则…
嘟…听筒里传来电话接通的声音,窦斌压下心头所想,全神贯注的倾听起话筒里的声音来,这一刻,他的表情冷峻,脸颊上仿佛能够结出冰来。
“喂?”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它让周围的空气骤然变得紧缩。窦斌的精神为之一振,他赶忙压低了声音,一声一句都仿佛是从他的牙齿缝儿里挤出去似的,通道中的气氛变得异常诡异起来…
韩媛孤单单的站在包房的门口,她抬手捂住口悄悄的打了一个哈欠,现出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这几天她随着阮嫱东跑西颠的到处跑,如同赶场的戏班一般没得着空歇会儿脚,如今,节奏刚一慢下来,倦意便开始袭来,此刻,她真恨不得找个沙发坐下来,稍微的合上一会儿眼,也好让紧绷着的神经稍稍的松弛一下,可偏偏不巧的是,阮嫱却要在这个时候计划脱逃了。
韩媛是在阮嫱讲给朱茂田的时候听到这番话的,那原本是老太太欺骗小孩儿的伎俩,暂且不说朱茂田是否听出了话外弦音儿,但韩媛反正是听出来了。阮嫱的意思就是说:茂田公司的所有业务再加上“色味香全”在内的这一大摊子事,从明天起就全都交给朱茂田一个人去打点了,她“渔家女”本人要超脱一下子,她要退居二线了,在这期间里无论是赚还是赔都与她本人无关,也就是说,她完全的放弃了这份价值可观的财产。
什么叫作超脱一下子?什么叫作完全放弃?那分明是要逃嘛!韩媛在卧底的这几年里多多少少的洞悉了一些阮嫱的心机,因不曾见她有过任何的举动想要东山再起,反观她的形迹却有收手归隐之意,只是,一时还无法得知这位“渔家女”究竟要藏身何地。于是,韩媛时时盯紧,刻刻不离,不曾放过任何一条蛛丝马迹,但截止到现在,她还仍旧是一无所知。
“慢慢来,不要急,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只要她还在你的眼皮底下就好。”
童谦曾经这样宽慰过韩媛。的确,只要阮嫱还在韩媛的视野当中,迟早都能查清她的藏匿老巢,进而掌控她散落在地下的部众,然后再将这股敌特力量一举扫尽。然而,让韩媛没想到的是,这一天来得太早了,早到出乎她的意料,令她感到措手不及。
多亏了有老窦在这儿,不然,凭自己孤身一人怕是真的会没了主意,现在好了,等老窦与童谦联系上之后,行动即刻就会展开,天明之前必须解决问题。哦,终于可以回到自己的队伍里了,这次卧底任务干的…真是好累啊!
不知是因为过分疲惫,还是对解脱太过于期待,一向敏感的韩媛竟然没有发现,在她身后紧闭着的包房的门悄悄的打开了。
“媛儿?你进来一下,我觉得…有点儿不舒服啊!”
阮嫱隔着一道门缝在包房里颤声儿的说道,她的话让冥想当中的韩媛打了一个机灵。韩媛连忙回过身来吃惊的看着门里,昏暗的光线下她看见了阮嫱那张苍白的脸,心里不由自主的往下一沉,暗忖道:不舒服? 她的脸色这会儿看上去的确显得有点不对劲儿啊!是花招?还是…
就在韩媛的脑海当中电光雷闪的寻思之间,包房里的阮嫱忽然身子一软,就听扑通一声,整个人竟然跌坐在了地上。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已经容不得韩媛多想,她下意识的冲了过去,双膝跪地抱住了瘫软成一摊泥一样的阮嫱,口中连声的低呼着:
“董事长!董事长,你这是怎么了,董…”
韩媛的最后一声呼唤没有叫出口来,便淹没在了一声低微的呜咽里,就像一只小猫儿被人一脚窝出门去时发出的哀号,但这呜咽比起那哀号来还要短很多,因为折断的颈骨阻隔了气息的流动,声带因丧失了振源而中途停止了发声,所以,听起来更像是因为咀嚼下咽的太快而引起的饱嗝。
包房的门无声的关闭了,阮嫱眯缝着的眼中闪出一道寒光来,她把韩媛温热的身体平放在了地上,然后,摆正了她撇向一侧的头,好让她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现在,目盲的“渔家女”必须尽快的处理掉面前这个依旧看似鲜活的身体,至少也要把她妥善的隐藏起来,因为,寻找她的大队人马很快就会赶到这里,他们或许会掘地三尺也要找到自己人的尸体。
然而,阮嫱并不惊慌,她虽然目盲,但是在自己熟悉的方寸之地里,摸着黑的她甚至比亮眼的人都来得更加的便利。原来,为了防范万一,阮嫱的包房内有一个逃逸的出口,在距离地面三十八层高的楼上,悬挂着一条直达地面的软梯,这可不是一般人能走的通道,没点胆量的人连站上去都很困难,但是,这对于“渔家女”而言,只不过是众多苦味当中的一盘小菜而已。
逃生口就藏在墙角的暖气片下,在管道入户的地方,有个大约四十公分宽窄六十公分长短的一块缝隙,在那里面就是大厦的管道井了。平时这里是用护墙板挡着,并不刻意的遮掩,因为没人会以为那么小的一个方孔真的能够钻进一个人去,并且这是在距离百米多高的半空啊! 但阮嫱就能,而韩媛的身量又与阮嫱相仿,从这里把尸体丢下去,就会直落到地下三层的管井底部,无声无息的。
阮嫱的臂力同她的手劲一样,大得出奇。她既然能够单手掐断一个人的脖子,她当然也能够移得动一个人的尸体。阮嫱干得并不费力,并且她的动作还很麻利,她气不长舒面不改色,两眼虽盲却透着犀利寒光,她在消尸灭迹的同时,还在心里恶狠狠的想:
藏在我的身边卧底!哼哼!我就叫你一头栽倒底!
呼!一阵风从洞口里吹了进来,遮住了重物落下的呼啸声,那一刻里,黑幕笼罩,万籁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