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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盯着那堵人高的砖墙,忽然踢下脚上高跟鞋,后退两步,向前跃起,双手撑在粗糙墙顶,正要帅气越过……然后被银杏树挂了一个踉跄,狼狈翻落在厚厚落叶上。

棋子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丛林里几尊摩诃萨和绿度母,静静地看着她。

……

书房窗子开着,博古架上零零总总摆着一些古董,不仅有唐宋的瓷器,还有西域的佛头、希腊的杯盏,和文艺复兴时期的画作。

大概都是赝品。

因为她认得这些东西,如果全是真的,那这个房间光摆设的总价值,就可能比许尽忱半家公司还高。

拜托,谁会在房间堆着这么多钱,还能让她这种弱鸡一□□翻过来?

合同被窗前一根枝丫挂住,比她高了一臂距离。她踮脚去取,耳畔忽然传来一阵清晰而缓慢的——

笃、笃、笃。

手杖的声音。

她一惊,刚想躲起,就听“吱呀”一声,窗门正对的一扇木门,被一只修长的手,缓缓推开。

那是一只,非常漂亮的手。

胡桃木制的黑色手杖放在手边。屋里点着黄连木的熏香。

李维多心脏差点停跳,以为被抓了现行,却见进来的男人,视线只是清清淡淡地掠过她,然后就像她不存在似的,自顾自在壁炉边坐下。

他垂下眼眸,翻开眼前的书。

这是……

李维多难以置信地看着男人用手指一点点触摸纸上凹凸不平的文字。

这是……上午发现她偷听的那个盲人?

他从进来开始,手中的木质手杖就像摆设,走的每一步没有任何迟疑。

连手杖每一下敲击地板,都仿佛教堂钟声,一下一下,敲打在人心。

他坐下、端茶、翻开书,动作行云流水,举止间隐隐带着的从容不迫,反倒像一个中世纪或晚清的古老贵族。

金融行业毕竟一半是服务业,挑员工时对相貌多少有点苛刻,尤其是许尽忱,苛刻到他哪天金融做不下去了,可以直接把公司当白马会所开,要扫黄打非煮鸭子的那种。

但她仍旧从未见过这样漂亮的侧影。

她捏着合同,抬脚,打算悄悄撤退。

可她步伐还没落下,甚至根本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就听男人极淡极轻的声线,在万籁俱静中响起:

“谁在那里?”

李维多:“……”

她好像明白了,在卫生间里,他为什么能发现她。

这德国黑背犬一般的敏锐,使她僵在那里,不敢再动,可男人已经放下书,拿起手杖朝窗边走来。

他终于抬起眼。

清风拂过山岗,落日正浓艳。寂静的、寂静的山林,李维多穿着一身黑裙,赤脚站在一丛金色桂花下,猝不及防地抬起头——

就这样,直直撞进一双漆黑的眸子里。

……那是一双,怎样的、怎样的眼睛。

她从未见过这样凉而深的眼神,仿佛天生比常人少了几分七情六欲。

落进他,像落进一池深秋的潭水,又冷又清。

他站在窗边,身影修长,本来只与她隔着几根手指的距离,此刻又垂下眼眸,似乎是在满室的桂花香中分辨什么气息,一点点凑近。

鼻尖几乎碰到她的鼻尖,唇角几乎碰到她的唇角。

这种姿势……仿佛不是要寻找她,而是要亲吻她。

他和她离得太近了,近得她能看清他每一根睫毛落下的青灰,能看清深深浅浅的薄暮,是怎么样随着他的动作,一点点倒映进他漆黑的眼眸。

浓郁的澧艳。

像毛笔蓄满墨水,满得承载不住,要滴落在她脸上。

李维多怔在那里,下意识屏住呼吸。

风从山谷那边吹拂而来,满树桂花簌簌而落,她赤脚站在那里,手心都是汗水,眼看就要“亵渎”到这个漂亮男人,他的动作却忽然停住。

房间里老式的发条钟“咔哒”一下转过整点。

七点了。

他单手扶着窗台,从上面拈起一朵方才落在他手上的桂花,垂眸站了一会儿,随意把花拂落。

房门合上,他转身离开。

李维多:“……”

一切发生不过几分钟,她看着落在自己裙摆上的一朵小桂花,又看了一眼合上的房门,这才发现自己背后已经湿透,凉飕飕的。

可她到底是怎么骗过他的?

他都听到声音了,为什么还会到底是怎么发现窗外有人?

丝丝缕缕的熏香散逸出,她翻开手掌,忽然明了。

是黄连木。

lentisque。

他不是听见她的声音,而是闻见她的气味。她给许尽忱挑的香水,是phaedon出的一支叫lentisque的小众香,烟熏感的黄连木。早上她用食指点了一些抹在许尽忱袖口,于是香味停留在她指尖,被他察觉。

但这只香水的香气,和他房间的熏香实在太像,他无法确认……她第一次这么感谢自己当年没有真的买一瓶ckone水打发许尽忱,否则今天还如何拯救自我。

但这种逆天的嗅觉和听觉……

果然是稳坐警犬第一把交椅的德国黑背吗?

她凭着之前一瞥的稀薄印象,隔着袖子,尽力把棋子复原。一路飞奔,抢在许尽忱出来前赶到地点,刚换好车里备用平底鞋,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从庄园里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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