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她半跪着借外面的光线勉强看了眼自己的处境,由于年久失修,她踩中的梯子塌了,她的脚卡住了。
尾随者的动静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伸手抚了抚起伏不断的胸口,后方小小的窗口漏进来稀薄的灯光,逆光让她看见了男人的靠近在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看见了他脱帽弯腰。
“小姐,恕我唐突了。”他开口彬彬有礼,“无意冒犯,只是见到小姐的背影不知不觉找到了困扰我许久的灵感,这才追了上来。”
白月把手伸进衣袍,摸到了枪:“……”
见她不回话,男人伸出手:“我理解独行的小姐在夜里被尾随的心悸,但是你现在似乎需要帮助。”
“没错,我不小心踩破了楼梯。”她低下头,“我的脚卡住了。”
男人试着慢慢拉进距离,在确认她没流露反抗的倾向时,上手将错综复杂的木片清理开,让白月脱离了困境。
“谢谢你,先生。”
“不,是我该谢谢你,美丽的小姐。”男人戴好礼貌,对她又一次行礼,“实不相瞒,我是一个艺术家,最近却灵感匮乏,你知道灵感是艺术的生命之源。”
“先生是要画画吗?我的背影平平无奇,恐怕难当艺术对象。”
男人笑了起来,绕过白月径直走到了小窗下仰望外面猩红的夜空:“艺术的范围是无垠,画作、雕刻、诗歌、戏剧……甚至包括一个举措,一个仪式————小姐读过柏拉图的理想国吗?”
“我没有读过。”
他极有耐心地解读,醇厚声线宛如最有学识的教授:“我们的世界上存在三张床:一张是“理式”的床,这张床于人类未有之前就已经存在,是关于床的最高真理,比人类本身更早存在的、理式的床;另一张床是木匠按照“理式的床”做出来的现实的床,是可以被人所看见和触摸的床,是对理式的摹仿;还有张床是艺术家摹仿木匠的床创造的艺术的床,是一种摹仿的摹仿……”【1】白月:每个词都听得懂,然而连起来……
“小姐,你觉得呢?”
白月硬着头皮接话:“艺术是模仿?”
“艺术依赖现实。”帕特里克从白月后方的阴影中走出来,低声开口,“艺术世界依靠现实世界存在,现实世界依靠理式世界存在,但理式世界不依靠这两种世界存在。”
突然加入的一个人并未让男人有任何诧异、触动与其他的波动。
————这并非因为他大有把握,这是因为他只在乎他的艺术:“不,先生,我不是柏拉图的信徒,我是一个抨击者,我要完成的艺术作品,从来不是一幅画作一件雕塑,而是一个宏大的致敬,一场旷世的祭奠,那样————”
他慢慢转过身,目光穿过时空旅人,穿过西区绅士,直直地到达无尽的黑暗之中:“终有一日人们回顾过往,他们会说,是我催生了二十世纪。”【2】
作者有话要说:【1】柏拉图在《理想国》卷十中认为:世界上存在着三张床。相关理论我未研究,只是在百度上搜索浏览了一下,所以文里的引经据典等于附庸风雅,说白了就是装x【2】出自电影《来自地狱》,不过这里也只是心水这句台词就用了,和电影剧情没啥关系(里面开膛手不是什么年轻帅哥,期待了好久结果露脸……)
第38章凝视深渊的时刻
“当‘艺术的床’登峰造极,对东区、伦敦、英国,甚至整个世界的现今与未来,那些芸芸众生……我要证明,我会是‘理式的床’。”男人的嘴角裂开诡异的弧度,夜色里狩猎者的眼睛死死锁定了几步之遥的东方人。
下一刻,白月眼前银光一闪————男人的刀刃径直刺向了她旁边的帕特里克!
而几乎是与此同时,甚至说不上是不是更先动地,帕特里克手执绅士杖迎上,短兵相接的刹那似有火花碎裂。
男人的目的在她,但为了完美的作品首先要除掉干扰者,他高大强壮且占据有力地形,行刺的动作非常娴熟而凶狠,一种在血气中浇筑出来的凶狠。
然而帕特里克反应极快地抵挡,甚至灵活地借力拉开距离,大有扭转主导之势。狭小的楼梯摇摇欲坠,白月发现自己进入阁楼的方向已经沦为战场,而从后方的小窗跳楼并不现实:前提是,遇到模仿犯的女人真的是苏珊娜,或者苏珊娜的同类。
————白天苏珊娜告诉她,在以往出没的暗巷里似乎有跟踪者,差不多从玛丽遇害前就有,一直持续着。
于是白月考虑了“钓鱼执法”:“苏珊娜以前和玛丽的住处还留有一些衣物,我和她体型差不多,可以偷一件,晚上穿到那一带去……”
“不行。”帕特里克就毫不留情地戳穿她的打算并回绝,“太危险了,你去东区的次数比我少得多。”
白月从他的冷脸上看不出一丝松动迹象,干脆一溜烟跑回卧室抱出自己的行李,熟门熟路地拆开暗层,把手(和谐)枪摸了出来:“二十一世纪出品,配备能降低响动的xiao音器,以及……”
“咔嚓”几下,弹(和谐)夹被拆开:“七发子弹配齐了的。”
“我看看?”他伸手。
白月刚一递过去,帕特里克就笑了起来:“你看,这么容易就被缴械。”
白月:?!
“喂喂!”她不死心地伸手去抓,结果这人把枪举过头顶,让她怎么都扑不到,“让我去!我打过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