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言好奇地探了探脑袋,观察内饰,“这辆车……”
谢烬无奈道,“是真的车。”
她好像看什么都觉得是法术变的。
前座那两人西装革严肃正经,仿佛是接上他去参加葬礼而非逛街,对一只会说人话的小狐狸居然都无动于衷。
奚言怀疑他们也不是什么纯种人类,靠在谢烬胸前小声问,“我们要去买衣服吗?你有没有钱啊。”
谢烬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活了太久。侍奉过他的家族不止一个,家族内部都定死了规矩,世世代代向他效忠。这些有实力的大家族在时代变迁中发展产业和集团,他是原始股东,就在董事会里挂个名拿薪酬和分红。
现代社会里这样的身份很好用,在许多地方能成为方便的通行证。起初他偶尔还会关心一下各个集团的发展状况,后来发觉压根没什么好操心的,一个个都很有野心地在做大做强,就不再关注了。
对他而言,财富的累积只是不断增长的数字,其实没有太大意义。他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就都交给私人银行去打理,季度年度来汇报收益时也不怎么听。
以至于被乍问起来,他也不太清楚自己到底拥有多少,只能苍白地说出一句,“我……有钱。”
“有很多吗?”奚言认真地问。
出了门才想起来,买东西是需要用钱的。她以前零花钱不多,跟卢真一起出去逛街都不舍得买漂亮衣服,唯一一条新裙子还是姐妹送她的。
眼下她的状况谁都能看得清。她暂时还没有收入来源,只能依靠谢烬。谢烬不是小气的人,她也不爱计较那么多,说起来并不扭捏,“我得知道自己可以买几件,待会儿才好挑。”
谢烬哑然失笑,“你想要多少件都可以。”
那就是很有钱的意思。
奚言还怕自己要开支太多会给他经济负担,这下安心了,又郑重地许诺,“等我以后有钱了就还给你。”
谢烬却说,“就当是送你的成人礼。”
“那等我以后有了钱,也给你买很多很多礼物。”她严谨道。
谢烬忍俊不禁,揉了揉她小精灵似的竖起的耳朵尖,“好。”
前排两人仍旧不言不语,就像没听见这段对话,一心一意地完成今天的任务,车子往前开,停在了奢侈品店门口。
谢烬脱下衬衫,只穿着短袖,把她从头罩到脚,“要下车了,先穿一会儿这个。”
话音刚落,怀里的小狐狸身形变化,柔顺的皮毛变成嫩滑的肌肤,长衬衫的下摆堪堪遮到她大腿。
她动了动脚趾,又后知后觉地发现,“我没有鞋诶。”
店长接到消息等在门口迎接,调整出最完美的营业表情,在看到车门打开的瞬间就僵住了。
谢烬亲自抱她下车,用手掌压着她大腿边不够遮挡的衬衫下摆,冷淡的眸光一扫而过。
周围一干人等全都老老实实地收起了视线。
好一出低调大佬宠溺小娇妻出街。
没见过的世面又增加了。
店长甚至怀疑这两位是刚从什么不可描述的现场过来,因为过于场面激烈而报废了衣服,只能过来现买。
但八卦大佬是寻死行为,她有空还不如多琢磨琢磨业绩,于是对着奚言笑得如同和煦春风,肉眼迅速估测出了她的三围尺寸。
又忍不住腹诽,不愧是大佬,就是会享福。
奚言饶有兴致地抱着裙子走进试衣间,游戏般乐此不疲地换了好几套,最中意一条中长款的棉毛混纺的polo裙。
面料是象牙白色,带着黑色滚边,稍微紧身,动人的曲线勾勒得恰到好处。配了双女士马衔扣浅口小皮鞋,白色光面皮革,优雅又精致,“这件怎么样?”
谢烬说,“好看。”
纵使谢先生平日里再风光月霁神仙做派,到了这种时候,也像个直男一样每件都说好看。
她的确穿什么都好看。从涂山带回的化形草给了她最适宜的滋养,身体的每个部分都完美无瑕。姿容夺目,媚骨天成,即使放在盛产美人的狐妖族里,也是出挑的。
谢烬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等她玩累了,也不必再选,就让人把店里有的现在能穿得着的春夏新款全都装起来带走,等下个季度新品出来再送到家里去。
高级定制的时装必须量体裁衣,再花时间跟设计师沟通太麻烦,她已经得到了足够多的衣服,也不太在意定不定制,就推迟到改天再说。除此之外的鞋和包乃至配饰——
谢烬违心地问她:“还想再去别的店里逛逛吗?”
奚言想了想,很有条理地拒绝,“不用了,等一下还要去买手机。”
谢烬称心地颔首:“那就在这里把要用的东西买齐。”
效率很高,与此同时这间店铺几乎被清空了。司机和助理还是那副不崩不改的板正表情,大包小盒地把东西往后备箱里搬。
奚言还挺开心的,一边在全身镜前转圈圈,一边接受店长不着痕迹又不遗余力的彩虹屁,觉得夸得很有道理。
穿上衣服后感觉跟昨晚又不一样。
她白天比夜里还好看!
下一站离得不远。等她欣赏完自己的美貌,谢烬说,“散步过去吧。”
奚言欣然应允,换了新裙子人都精神了,走在他身边脚步再轻一点都能飘起来。棕红微卷的长发透过阳光,变成更热烈的橙红色。
她漂亮又自信,值得在这个世界上高高兴兴地生活。
添置衣物只是由头。谢烬着意想带她出来放个风,看她玩得乐在其中,已经完全忘记了出门时的忐忑不安,也是意料之内情理之中。
她本来就是这样的小狐狸。
这样就很好。
说是要换新手机,奚言对品牌型号毫无了解,也对性能没有追求。时近正午,店里没什么人,被店员介绍着看来看去都差不多,她有点听腻了,索性抬头问谢烬,“你的手机是什么啊,想要跟你一样的。”
谢烬想起自己多年没换过的老人机,沉默了片刻,“挑你喜欢的吧。给我也挑一个。”
第22章我也是会有私心的。
更换手机卡后的第一个号码存了谢烬,奚言把他置顶在联系人列表,一眼就能看得到。
“遇上事就给我打电话。”
谢烬再次嘱咐她,语气有些严肃,“先给我打电话。不要自己扛着,也不要硬闯。”
求助和依靠别人并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懂得感恩就行了。
她性格倔强自立,本身也不是坏事,但毕竟处世稚嫩,如果周子寂家的情况再发生,运气不好很可能会玉石俱焚。
在讲座第一天她就已经得到谢烬的号码,却直到最后都没有向他求助,凭着求生的本能硬生生撞了出来,伤痕累累地强撑一口气走进板樟巷。
要是再虚弱一点,倒在半路上被人捡走,可能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哦。”奚言乖乖地答应,似有所觉,又补充道,“我不是不想给你打电话,我就是……打不了。”
那会儿被傀儡符控制着,她心里明明不愿意,却还像个傻子似的天天只知道在厨房里转悠。
残魂散去,她现在能把自己的心意分得很清了,“我不喜欢周子寂,一点都不喜欢。”
她郑重地强调,带着点打小报告泄愤的意味,“他欺负狐狸,不是好人,还浪费食物,天天要我给他煮粥,煮了又不吃。”
“粥?”
“嗯!可费功夫了,要花好多时间盯着锅。”
是粥,不是周。
不知是否错觉,听到她说完这些话后,谢烬看起来心情很好,眼底还有若隐若现的笑意,“中午想吃什么?”
她的心情也跟着提升了,一起兴奋起来的还有胃口,“想吃肉!”
今天的行程很简单,除了买就是吃,正事办完后也不急着回去,午餐厅正对着湖畔公园,吃饱喝足后可以再逛一圈消消食。
公园里空气好植物多,游客大多都是周末亲子出游。家长坐在一旁聊天,孩子们撒欢放风——就像谢烬带她出来玩一样。
但她只能克制地跟谢烬一起停留在家长阵营,眼看着那群人类幼崽在草地里疯跑打滚,羡慕得忍了又忍,不想弄脏新裙子。
再说了,要是在这里变成狐狸,会吓到小朋友还会被抓走,她又不傻,也就路过看一会儿解解馋。
草坪边还摆了许多卖小玩意儿的摊位。她视线掠过,被一片摆着许多纯白石膏娃娃的小摊吸引了注意。
那是公园里常见的小游戏。白色石膏娃娃是卡通造型,脑袋上都有个投硬币的开口,小摊提供颜料可以自由涂色。
有几个小孩子跟大人一起坐在摊位边,手把手地diy喜欢的造型,等颜料干了带回家当零钱罐。
她看了好一会儿。谢烬问,“想要吗。”
其实还好。那些零钱罐造型古早,丑萌丑萌的,她不是很喜欢。
但她羡慕那些一起涂色的人。她看着的那个小女孩有位温柔的母亲,把她抱在怀里,握着她的手轻轻给卡通小象涂上颜色,笑得好快乐。
奚言说,“我也想要。”
谢烬陪她走到摊位前,挑了一只白色的卡通石膏小狐狸。
他一看就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那种人,拉着掉漆的小木凳在地摊前坐下估计还是第一次,却并不感到尴尬违和。
一群带孩子的家长里,两人显然是特殊的一对。模样出挑宛若情侣,格外吸引目光。
奚言不拘小节地捋顺裙子坐在他身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再观察旁边才发现是姿势不对,叫他往后稍退一些,自己拖着小木凳麻利地钻进了他怀里,“这样画。”
她个子不矮,化形后身高也维持在167cm,缩在他身前却显得娇小许多,恰恰好填满这个怀抱。柔软的长发披散在背后也牵绕在他胸前,传来若隐若现的幽香。
谢烬的视线停留在她洁白的耳廓,被发丝半遮的耳尖透着粉红。
这样怎么画。
奚言拿起笔刷,向往道,“她们都是这样画的。”
顺着她注目的方向,谢烬看到旁边温馨的母女互动,霎时间也明白了她的心思。
她的母亲是一只普通狐狸,寿命只有短暂的十几年。唯一的亲人衰老逝去,就只剩她孤独地活在世上,羡慕别的小朋友有家人陪伴也是情理之中。
那点旖旎的心思都消散了。谢烬不得已,勤勤恳恳带孩子,微热的掌心包裹着她的手背,“想涂成什么样子?”
她没有什么高级的创作冲动,略微想了想就说,“涂成跟我一个样就行。”
耳边传来低低的一声笑,很轻,却震得耳朵有点痒。谢烬说了声好,握着她的手蘸上红白颜料,在一旁的画板上混合调色,动作平缓从容,不时会告诉她下一步要干什么。
她却莫名紧张起来,心思全不在画画上,反而乱七八糟去注意些别的。
以免颜料弄脏衬衫,他的袖子推到了手肘,小臂微微绷紧,隐约显出流畅有力的肌肉线条。他的怀抱里带着熟悉的好闻味道,温暖又清冽。就像他这个人,看起来冷冷清清,实则温柔又可靠。
就像家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