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电影碰见季让爸妈是陆鹿之后想起来都要再紧张一遍的程度,跟做梦一样,没任何心理准备就被她碰到并且经历过去了。
她爬上车,人有些心不在焉。
季让问她怎么了,她没说话,就摇了头。
傍晚五点,外面是暗的,天空呈现出的是一张巨大的深蓝色幕布,就跟忧心忡忡的某人一个样。
车没启动,季让调低了点座椅,捏着陆鹿的手边休息边思考着去哪里吃饭,他把这个问题抛给陆鹿过,陆鹿回他不知道,来的路上陆鹿就吃了两口面包,剩下的就是看电影喝的那杯饮料,季让没考虑距离远的,就在附近的几家里选。
最后季让选了牛肉火锅,评价高,距离近,开车过去十分钟。
“是在想刚才的事?”季让看了一眼陆鹿,把视线重新调整回路上。
陆鹿握着手机,注意力却不在上面,亮起的屏幕渐渐变暗直至息屏她都没反应,从电影院出来就这样了,肯定还在为碰见他爸妈的事情烦恼。
陆鹿没有回避这个话题,她目光涣散地点了点头:“觉得不太好。”
“是哪里不好?”季让问她。
其实从任何一方面来看季让的爸妈都挑不出什么不好的,几乎是无可指摘的那种,第一次见面就撞上了令人尴尬还不知所措的场面,陆鹿觉得完了,天塌了,她根本没准备,也没应对好,但季让的妈妈那位漂亮的何女士可能就没放在心上,还站在她跟季让的角度替他们说话,不仅热情,说话还温温柔柔的,特别让人喜欢;季让的爸爸陆鹿早就认识的,还是她的租客,对彼此也是有些许的了解的,夫妻俩对她、对她跟季让在一起的事情根本看不出有什么意见,尤其是他妈妈对她似乎还有点喜欢。
正因为这样,陆鹿才更觉得不好。
“我租房子给你爸,然后又跟你谈恋爱,说出来给人印象会不太好,我怕他们会不喜欢我,其实也不是怕这个,就是觉得……”其实也算不上特别大的事,陆鹿就是绕不过弯,毕竟事情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她有些沮丧地开口,“季让,你能懂么?”
他懂。
“你是怕他们不喜欢你,然后会影响到我们,是吗?”季让说出她的顾虑。
陆鹿轻轻点了点头。
她确实不想因为她跟季让两个人之外的事情影响到他们,也不会这样,她一直觉得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但如果这份感情涉及到了家庭,那就不能说是两个人的事情了,况且她已经做好了这辈子就是季让的打算,那么他的父母是她必须要面对的,如果不被认可不被同意,即使季让愿意,她也是有遗憾的,她不是需要被认可被同意,她是不想让季让为难,是不想让季让有遗憾。
“我爸妈他们不会不喜欢你的,也不会影响到我们,相反,他们会跟我一样会很喜欢你。”季让告诉她,“我会喜欢你,一直喜欢。”
“我知道。”
车停进地下停车场,刚熄火,还没来得及松安全带,手机上的消息提示音连着弹出两条,一条视频,一条转账,都是何莹发来的。
昏暗的放映厅内,只有幕布上反射的光,何莹将摄像头对着自己,随即脸上绷不住笑地将画面移到已经睡着的季颜林脸上,这个时间点是饭点,又是动画电影,整个放映厅里几乎没什么人,何莹声音很低,带着笑音说道:“你爸说要重温一下小时候带你来看电影的感受,你看,没几分钟就睡了。”
季让把视频给陆鹿看了一遍,陆鹿觉得不可思议:“他们真去看动画片了。”
季让似有若无地点头,关闭视频,原封不动地退还了何莹发来示意让他跟陆鹿好好吃饭的两千块,他发:不用,我兜里有钱。
何莹回了他一个【敲打】的表情,又重新把钱转出来,说:我又不是给你的。
言下之意给陆鹿的。
季让心领神会,很识趣地把钱收下,还发了个ok的手势。
何莹回了两个小表情给他:【偷笑】【嘘】
让他保密的意思。
结果季让转头就把这段聊天对话给陆鹿看了,天知道,他信息还么回完的时候就想直接给陆鹿看,又或是在知道陆鹿所担心的问题时他恨不得一个电话打给他爸他妈,直接问清楚他们喜不喜欢陆鹿,他能忍住不这么干的很大原因就是如果他真这么干了陆鹿会杀了他。
“现在可以好好跟我去吃火锅了吧?”季让趴在方向盘上,眼睛明亮的看着她。
心情好的不止季让。
陆鹿知道他心里肯定又在臭屁了,她把手机还他,打开化妆镜,慢条斯理地补了个口红,然后抿抿唇,双手抱胸,很臭屁地说了句:“阿姨说了是让我好好吃饭,所以这话应该我问你,”她故意清了清嗓子,做出拿话筒的动作,“请问你愿意跟我一起吃火锅吗?”
季让垫着下巴,轻笑:“mypleasure。”
陆鹿哎呦了一声,收起‘话筒’,笑道:“还说上洋文了,走啦,去吃饭,饿死了。”
火锅店内的装饰风格比较新中式,公共区域和用餐区域被屏风分隔开来,从门口进店上一层台阶,经过一小片的莲花池,池中雾气缭绕,朝四周弥漫扑散开来。
陆鹿和季让坐在了最里面的一张桌子上,两人一致选点了店里的招牌锅底和一份清汤锅底,菜品是陆鹿先选的,季让后补上。
招牌锅底是需要干煸炒香的,要等上一会儿,也有一些上菜速度快的小食,陆鹿跟季让调完蘸料回座位上就直接开动了,陆鹿本来还没觉得自己有多饿,直到有食物进肚子她才发现自己饿得厉害,一口接一口地往嘴巴里送。
她负责吃,季让就负责下。
牛肉入锅煮的时间掌握得刚刚好,软而不烂,鲜嫩可口,陆鹿说了句好吃,然后碗里几乎全是季让夹给她的牛肉,她夹了一半放进季让碗里:“吃完去哪?”
“你有想去的地方吗?”季让问她。
陆鹿不知道去哪,但她不想那么早就回去,她突然想起一个地方,季让家的台球馆,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季让的地方,说起来她已经好久不打台球了,手都生疏了,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她划掉了,台球馆闭馆,这个时间叔叔阿姨还在看电影,要去的话肯定要钥匙,太麻烦人了,别家的话,开不开也不一定。
她摇了摇头,给不出答案。
季让提议:“要不要打台球?”
陆鹿看着他,眼神里充满惊奇,没有读心术,但就是这么心有灵犀。
季让没察觉到她细微的表情变化,只是将她脸颊上不小心滑落的短发顺到耳后,说:“我刚好带了钥匙,带你去玩玩。”
“你这是早就规划好了嘛?怎么连钥匙都随身携带啊。”陆鹿说。
“也是临时才想到的。”季颜林今天把车开出去跟何莹约会了,季让今天开的是他妈的车,所以钥匙扣上自然也有台球馆的钥匙。
想去的地方决定好了,吃完饭季让就带着陆鹿驱车去了球馆。
地下台球馆的门头没通电,黑漆漆一片,从地面往下走,楼梯转角处接了感应灯,灯亮,四周墙壁上各式的桌球涂鸦也随之被照亮,大部分已经开始褪色斑驳。
记得季颜林上次装修找工匠粉饰墙面那会儿季让才进初中,看见人家师傅在白墙上勾勒大致轮廓,季让心血来潮地想试试。
季颜林不反对,就怕他调皮,走前特地再三叮嘱他别给师傅捣乱。
他没捣乱,特听话,拿着颜料笔跟着师傅有样学样地画了颗黑8,还有其他几颗球,只不过十几岁的年龄缺乏定力,季让画着画着就开始跑偏了,他在墙面的最角落席地而坐,画起了他喜欢的篮球,后来季颜林也没有将季让画的与球馆无关的涂鸦给抹去。
季让把对应的电闸拉开,漆黑的台球馆一下子就亮堂起来了,馆内很干净,年前关门的时候彻彻底底地打扫过,他只留了两盏长灯,空调打开,然后把门重新关上,在里侧上锁,防止有人过来碰运气。
码好球,季让抽了两杆比较顺手的球杆,递给她一杆:“试试看。”
“切磋嘛?”陆鹿爽快应道,“那一局定胜负,打完结束。”
“没问题。”季让顺口接下她的话。
由陆鹿开球,她弯下腰,目光集中,三点一线,白球蓄力击出,砰的一声,三角形球阵四散而开,季让撑着杆在一边旁观,视线跟随那颗扑通进洞的全色球,紧接着是一颗半色,出杆利落,进球漂亮,眉尾也因为这颗半色球的入洞微微挑起。
在第一颗球进之后,离白球最近的且比较容易打进的是中间洞口的全色球,但陆鹿没多看一眼,又或者说她看了,并且看到了如果这颗全色球打进后面再想打全色的角度就会相对刁钻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