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清明,三株都会给树下那一抔土堆覆上新泥,这种时候阿狗都只是默默呆在一侧,不做打扰。他知道,这下面埋着的,对三株来说一定非常非常重要,重要到无论经历多少个风雨都不会忘却。
有时候他也会有点羡慕那黄土,若是自己也能让三株记住那么久该多好,黄土掩埋下的那个你,真是辛运,被一个妖怪牵挂了那么那么久。
但是现在阿狗绝不会如此做想,前些日子他娘亲刚刚离世,他心痛难当。如此一想,若是他走了,三株会不会很寂寞,如果三株像记住这个人一样记住自己,那岂不是很痛苦。
阿狗和三株下了四十六年棋,从他们相遇一直到阿狗没有力气上山,从阿狗年少到两侧白鬓,从没间断过一日,阿狗也从没有赢过一次。
三株也已经和阿狗一样变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既然你是个凡人,那我就用凡人的模样过一生罢。
一日,阿三少见地上山来找三株。
时正在下棋,见来人,放下棋子,捋了捋飘逸的胡须,淡道,“走了?”
“嗯。”阿三的眼眶还带着红色,听三株此言又是险些落下泪来。
其实早几日,阿狗便已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约三株今日再下一盘棋,这一盘,他一定会赢,可如今,来的是他的孩子……
三株去参加了阿狗的葬礼,表情无悲无喜。只觉得心里,好像空了下来,耳朵边也安静了下来,再也没人来烦他了,是啊,再也没有了。
你们凡人真是讨厌,口口声声说着永远不会忘,投胎转世之后不都是忘得干净,只有留下的那个,背负着所有愉快不愉快的记忆,真是残忍呢。
三株将和阿狗下棋所用的棋子埋入土壤,盖起了一个小土堆,就建在之前那个边上,现在,他的枝叶所要保护的,又多了一块地,一个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