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书院的第五个年头,我发现小白还是个好相与的,我决定接纳这个朋友,不管他最初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
同年秋天,公输青墨消失了,我和小白找了他三天都不见踪影,第三天晚上,他突然自己回来了,带着一身冷冽,踏着落叶而来。我害怕的抓紧了小白的衣角,我知道,那个每天让我给他抄书,信誓旦旦说要保护我不让我哭泣的少年长大了,长成了我极不喜欢的样子。
“公输青墨,你的书我抄好了,你还欠我一包糖呢!”我大着胆子拦住了他的路,心里却是害怕不已。
“下次给你。”他的眼神稍有缓和,转而又看着小白冷声道:“陪我练剑。”
那一晚,小白和公输青墨打了一晚,我在旁看了一夜,天明的时候,他们二人皆是精疲力尽的躺在了校练场,我坐在二人中间吃着糖果,可那天的糖果是我吃过最苦的,一点也不好吃。
后来我们被早起晨练的先生发现,罚跑了十圈,公输青墨因为缺课三天,被罚面壁三天,还要抄写一大堆心经。我和小白带着吃食偷偷溜进去看他,他却丢给我们一人一本白本子,要我们和他一起抄写,这个小破孩,还是这么会使唤人。
但也是从那一次开始,公输青墨不再不待见小白了,他们两个也成了朋友,从那晚起,我们三个的小团体算是正式成立了,只是公输青墨从不告诉我们他消失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个月后,我派去陈国探信的青鸟终是给我带来了消息,青鸟消息只有简单的十六字:公输叛国,满门抄斩,幼子无辜,特免一死。
一定很难过吧,从小安逸无忧,被娇宠着长大,却突临变故。可是对他我也还是同情不起来,服侍君王,便应该做好被君王猜忌的准备,权势滔天,君王必然忌讳。
“看完记得烧掉。”小白不知何时出现,微笑着给我递过来一颗糖果。
我接过糖的同时,他拿走了我手里的纸条,用火折子将其焚毁,我的背后升起凉意,他早就知晓了?什么时候?公输青墨消失之前还是之后?这个人,当真是危险至极,一点也不像一个十一岁的孩童。
“月姬,有些事情,不需要去知道,知道了也要假装不知道。”小白唇角微扬笑容温暖,我却觉得满心寒冷。十一岁,他们一个背负仇恨,一个聪明剔透,都怀揣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心事,我们三,终有一日会背道而驰。
在书院的第七个年头,我们三个成了整个书院的毒瘤,只要有坏事发生,先生们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我们。我们三个在一起的时候,嘻嘻哈哈吵吵闹闹,当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什么坏事都敢去做,当然,绝不会是大恶之事。
然而,我知道,小白和公输青墨开怀大笑的,仅限于我们三个在一起的时候,分开之后,他们都是各怀心思,各有所谋,这样的日子,我是掰着手指过的,我有预感,这日子很快就要结束了,很快。
那年冬天的初阳,我看到小白面色沉重的敲开了公输的门,二人在房内一直谈到了黄昏。我坐在他们房顶,看着太阳西移,一颗一颗吃着那些无味糖果。我知道,这天,要变了,小小书院怎能困住两条巨龙。
在书院的第九年春天,战火又一次席卷开来,两国撕毁协议,书院不再是可以庇护我们的地方,而这些年的学习,也是时候展现成果了。
放我们离开书院当日,先生让我们每个人做了一道题,题目叫做‘治国’。
这是我回答的最认真的一次,我将策论写了满满一页,是最后一个交卷的。看到我的答卷,先生和第一次一样惊讶,只是这一次终于不是被我气的,其实我本来也想再气上先生一回,可是啊,他愈来愈深的皱纹和这些年日益斑白的眉发令我有些不忍,就这样吧,先生你看,你学生不是只会插科打诨。
“你……”先生叹息着捋了捋胡子,遣散其他学生后,摇着头对我说了一句话。
我俯首恭敬地对着先生做了个揖,转身离开,这书院,当真是无愧于它的名声。
“喂,先生对你说了什么?”下山的时候,公输青墨缠着我问东问西,我却闪避着不愿回答,那是我和先生的秘密。
“书院起火了!”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我们遥遥望去,只见庄严的书院在大火中摇摇欲坠,大火不知何时能息。
“先生们出来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