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跟严满一起，再次按照时间线的顺序梳理了《无线战机》和《绿意杀机》的侵权案，提出了几个可以打的点，准备好对应的法条，又检索了一些过往案例。
等所有东西都准备好后，赵柿柿已经直不起腰。
“万程学长，我有个问题一直萦绕在我脑海中。”她撑着腰表情痛苦地说。
“你说。”万程还在检查整理。
“你为什么要这么殚精竭虑、兢兢业业、不苟言笑的搞这些耗时费力又不讨好的民诉？”赵柿柿终于把自己内心的疑惑和盘托出。
“你语文是不是不太好？”万程问。
“殚精竭虑、兢兢业业、不苟言笑这三个成语你确定是这么用的？”
赵柿柿强调，“别岔开话题，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万程沉吟了一会儿，才说：“做企业并购看上去是很高大上的事情，所耗费的精力时间也绝不比鸡毛蒜皮的民事少，他们两者相比，可谓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一个回报丰厚，一个可能还要遭骂。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最新版的中国律师宣誓誓词。”万程说。
赵柿柿摇了摇头。
“我宣誓：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律师，忠于宪法，忠于祖国，忠于人民，维护当事人合法权益，维护法律正确实施，维护社会公平正义，恪尽职责，勤勉敬业，为建设社会主义法治国家努力奋斗！”万程放下手中的资料，挺直身板，目向远方，眼神坚定而执着。
“说起来可能有点冠冕堂皇跟假大空，但我真实的想法就是：我想为维护社会公平正义作出自己的一丁点贡献。哪怕只是一丁点。从我报考法学专业的那一天开始，我就是这样想的。”
赵柿柿在一旁听万程慷慨激昂的表态，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鼻子也跟着有点发酸。
她必须要承认，自己被万程的一腔赤诚感动了。
现如今，还有这样纯粹的人吗？
万程摇摇头，“我这也不算纯粹，如果我是纯粹追求法律正义的人，我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去做。但是我选择并购为我的主业，主要还是因为吃饱饭才能匡扶正义。”
谦虚、聪明、胸怀大义、志存高远。
所有美好的品格，都配得上眼前这个人的梦想。
马上就要开庭了，开庭当天，壹朵2018实习生群里来了一大半的人，都是来看热闹的。开庭前大家就在群里说，万程这边看起来胜率不高，秦怀那边则是把握十足。
甚至有好事者还有人发起了猜输赢，赔率显示，大部分都站秦怀。
开庭当天，万程穿上了庄严的律师袍和领巾，佩戴上了律师徽章。都到这一步了，赵柿柿也帮不上别的忙，就帮忙整理了律师袍和徽章。
“领巾的位置要不要再往右边一点，看起来有点偏。”赵柿柿看起来比要上庭的万程还要紧张。
万程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别紧张，不碍事。没人在意领巾歪了没。”
上庭前，万程跟赵柿柿分享了被后人誉为美国历史上最伟大的辩护律师克莱伦斯·丹诺说的一句话，“事实上，如果说事实是构筑法庭陈述这座宏伟大厦的砖块与沙砾的话，那么技巧就是起关键作用的水泥与粘土了。没有人会否认，再漂亮坚实的岩石也会由于缺乏适当的粘合剂而成废土一堆。”
“放心，我们会赢的。”
时间到了，正式开庭。
因为没有资格跟着万程商场，赵柿柿坐在观众席上，屏气凝神地观战。
对面的秦怀看到她了还跟她挥手致意。
都什么时候了，心态还这么好。
正式开庭后，先由书记员宣读法庭纪律。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法庭规则》规定，诉讼参与人和旁听人员必须遵守下列纪律:
1、到庭的所有人员，一律听从审判长的统一指挥，遵守法庭纪律；2、不准吸烟、鼓掌、喧哗、哄闹和实施其他妨碍审判活动的行为；3、旁听人员不准发言，提问，如对法庭审判活动有意见，可在休庭或闭庭后，口头或书面向人民法院提出……”
这是赵柿柿第一次参加完整的法庭审判，这些流程之前在模拟法庭经历过，但实打实的，还是第一次，不由得有些紧张。
书记员宣读完毕后，审判长核对了当事人及诉讼代理人的身份，再向当事人询问：“原告/被告对对方出庭人员的身份有无异议？”
今天庞德出席的，正是当初跟严满谈合同的那个版权负责人。双方都表示无异议后，审判长便宣布：“各方当事人符合法律规定可以参加本案诉讼。”
紧接着，审判长又宣布了：“原告严满与被告庞德影视有限公司著作权侵权一案，根据《中华共和国民事诉讼法》规定，本案适用普通程序审理，由审判员……”
审判长又问：“双方是否申请回避？”
双方均表示了不申请，审理继续进行。
经过了漫长的流程后，终于到了原告陈述阶段。
“我方当事人严满于2019年与庞德影视公司签署了其于2019年撰写的一部名为《无线战机》的小说的影视版权代理合同，庞德影视在合同中承诺将对《无线战机》进行影视等多方面开发，后于2020年提出解约。今年，庞德影视宣布电影《绿意杀机》开机，其核心跟《无线战机》存在实质性相似。我方主张庞德影视侵权。”
紧接着是被告答辩，秦怀二话不说起身，“法官好，这里有一份《无线战机》和《绿意杀机》的大纲对比，可以证明两部作品不存在实质性相似。”
其实这个存不存在实质性相似看上去是本案的焦点，但秦怀方不知道的是，万程这次，只是把这个当作一个烟雾弹。
第一个把是否实质性相似摆出来，实际上就是为了错误引导秦怀以为这个就是关键点。
*作者最后修订时间：20210611
第三十六章万程最可爱
20210609
进行到举证阶段时，万程拿出了一个关键证据——一份全版权代理合同，里面写明了严满的作品由影视代理，并且支付相应的费用，合同签得比较早，庞德那边也忘了，还是万程通宵帮严满整理邮箱时发现的。
秦怀看到这份证据就傻了。
转身问他旁边庞德的负责人，“你们什么时候签的这份协议？”
庞德的负责人也懵了，“可能是我前一任签的，我也不知道啊。”
这份合同起始连严满自己都忘了，因为当时签得很简陋，甚至都没有纸质的合同，只是双方各自拍照留存，但同样具有法律效力。
追其溯源，是庞德前两年为扩张影视，想羊毛出在羊身上，就签了不少作者的影视版权代理合同，结果后来由于管理混乱，就给忘了……
出了这么大的bug，最终法院当庭宣判，判决庞德侵犯了严满的著作权，判赔40万元。
秦怀又输了。赵柿柿目睹他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有点没缓过神来。
赵柿柿忍不住偷笑。
万程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她开心地跟万程一起几章：“耶，我们赢了！”
“我可以好好回家过年了！”
严满也十分开心，再三感谢万程跟赵柿柿，他承诺拿出10万作为感谢，万程和赵柿柿都拒绝了。
“你就拿着这个钱，跟你母亲一起好好过日子吧。”
“也祝你小说大卖。”
庭审结束，在法院门口，他们碰到了秦怀。秦怀正被一群记者围着，采访他本次案件的感受。
“还能有什么感受？就是我们准备不充分。心服口服。”
简单讲了两句之后，秦怀就在工作人员的护送下离开了法院，一群记者看到万程，一窝蜂地又转向围过来。
万程婉拒了采访，只简单说了一句：“希望以后被侵权的作者都有勇气站出来。”
“我们可以回家过年了吧？”回学校的路上，赵柿柿问。
万程点点头，看了看时间，“后天吧？我手上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
“好。”赵柿柿答应。
“飞机还是高铁？”万程问。
“高铁吧。飞机还难得候机那么长时间。”赵柿柿提议。
两人约好后天一起回家，赵柿柿觉得自己的心情惬意极了。回到学校，她迫不及待跟葛小丹分享了胜利的喜悦。
“厉害啊！柿柿，跟着万程有肉吃！这次给你转了多少？”葛小丹关心的是这个。
赵柿柿这才想起来，支付宝的声音好久没想起来了。难道万程变穷了？
罢了，20万的巨款，她可以用好久呢。
说话间，支付宝的好听女声就响起来了。
“支付宝到账——5000元。”
“5000？”葛小丹惊呼，羡慕嫉妒恨：“够我三个月生活费了！”
“我熬了几个大夜呢！”赵柿柿说。
劳务费到手，赵柿柿决定晚上和葛小丹一起出去搓一顿。就在学校背后那条小吃街。
去吃干锅！
到了晚上，两人看着天擦黑了就出门了，手挽手的一路走一路聊天，路过一家路边摊时，看见有个人坐在那里喝闷酒。
并且身影还很眼熟。
赵柿柿走过去一看，好家伙，秦怀同志。
他怎么跑到这里来喝闷酒了？一点都不符合他浮夸的性格，他不是应该在哪个高级茶室品茗吗？
看来品茗这类高雅活动还是抵挡不住悲伤袭来。
秦怀同志不复往日风光，颓丧地坐在路边摊的油腻小桌上，旁边摆了好几个空啤酒瓶子。
联想起今天的事情，赵柿柿也为他感觉到有些悲伤。一路上只要有万程的地方，他好像都失败了。
只要遇到万程，秦怀必输。这仿佛是一个他打不破的魔咒。
想到这里，赵柿柿有点感同身受。她让葛小丹先过去点菜，自己则去找秦怀聊聊，如果能安慰他几句，就安慰他几句好了，毕竟之前万程突发疾病，他也帮了不少忙。一开始以为他是一个很浮夸的人，接触久了知道他确实是一个很浮夸，但心地还算善良的人。
赵柿柿坐到秦怀的对面，跟他打了个招呼：“嘿。”
秦怀抬头看了看她，又垂下头，继续喝闷酒。
赵柿柿把他的杯子抢走，安慰他：“谁都知道万程厉害啦，你也很厉害，不用太伤心了，不必跟他比。上次小唯的事情，还不是你去帮他解决的。”
“帮他是一回事，跟他正面pk又是另一回事。”
不说这话还好，一听这话秦怀更伤心了。他忍不住仰头，在赵柿柿面前嚎啕大哭。这段时间虽然赵柿柿跟着万程见过不少世面，但这样的大场面还算头次见到，她赶紧把秦怀醉酒嚎哭的视频录了下来，实时发给万程。
万程秒回：“为什么你半夜在外面跟别的男人喝酒？”
赵柿柿：“？什么别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