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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场尷尬的对话后,我与汶沫和施博育之间的相处,在没有讨论却彼此默认的情况下,有了些许改变。
施博育不会再出现在我们班的教室、门口、窗前,但这不表示他不来找我了,只是我们有默契地避开了汶沫的视线,转而在楼梯口或走廊转角会合。
学期逐渐迈入尾声,身为高一生的我们,话题自然也来到了那个热门话题。
「你们班最近也发选组意愿表了吧?」他问我,不着痕跡地让我走在楼梯内侧,避开下课时间飞奔衝撞的同学。
「是啊,我肯定选一类组,数学太差了。你呢?选二类还是三类?」
「我也选一类。」
「居然?」
「不是男生就数学好啊。」
见他难得露出懊恼的表情,我势必得把握机会亏他一下:「被那么多女生仰慕的施博育,原来也有弱点啊!」
「数学不好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弱点吧。」他无奈地说,接着话锋一转。「都在一类组,我们有可能分到同班吗?」
他的问题使我沉默。
在这里讨论着我们会不会同班的话题,也就意味着要和现在已经相处一年的班级说再见。那些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友谊,在一年之后就面临了存亡危机,如今每天都腻在一起的朋友,或许马上就会成为期间限定的风景。
我的脚步变沉了一些,但为了不被他发现我的异样,还是故作开朗地说:「一类组可是有十个班喔!如果真的分到同班,代表我们很有缘吧。」
我自认没有破绽,可施博育却突然一改先前为了配合我而放慢的脚步,在我前头停了下来,挡住我的去路。
「你在想什么?」他问。
我低下头,这下就真的是破绽百出了。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先不谈分班结果的话,所谓的分班,不就代表朋友可能会被拆散吗……」
对于我口中的朋友,我们应该都想到了同一个人。
在汶沫自己离开的那天,我和施博育最后还是没有一起回家,在之后的日子里,我的放学时间依旧是属于汶沫的,那就像一道无形的壁垒,不容许他人侵门踏户。
那日,施博育亲自领略了。他没再问我要不要一起回家,也没提过汶沫,这事彷彿成了我们俩之间的禁忌。
虽然刚刚那句处于擦边球地带的话是我先提起的,可是,我觉得现在还不是能够说这件事的时候。
我还没准备好要面对这个问题──
「放学回家不行的话,那假日的时候可以一起出去玩吧?稍微体验一下和『非同班朋友』的相处,应该可以减轻一点对分班的烦恼吧。」
怎知,拋来的却是意外的邀请。
我有偷偷注意到,他在说了这些话后,耳朵变得比平常稍微红了一些,害我的脸颊也莫名地有些燥热。
「……可以啊。」我说,再次因为我们俩之间的粉色泡泡而头晕目眩。
施博育点点头,即便他装作冷静的模样,心里铁定也有一部分,是和我一样的心情。
「那我之后再联系你时间和地点,还有……」他和我同时抬头,对上了彼此的眼睛。「到时候,我有话对你说。」
今天的体育课是自由时间。
这种时候,班上通常都会分成三组人马:大部分的男生会去打篮球,部分男生和大部分的女生会去打排球,还有剩下少部分的女生,则会窝在树荫下聊天。
「汶沫,你还是不打吗?」我看着早早佔了好位子的汶沫,出声问道。
她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缩在树荫的范围内,却又不时因为阳光角度的变换而被照射到,气恼地鼓起了双颊。
正和太阳奋斗的她没法分神理我,只回道:「我光是做完热身和跑完cao场就累死了,已经没力气了。若益你去吧!」
汶沫是休息派,而我是排球派,上了快一年的体育课,同学间也几乎都知道彼此的派别,排球场上的女生早就分好队伍,还为我留了一个空位,正在挥手叫我过去。
我转过了身,脚步却有些迟疑,几乎只是在原地踏步。
汶沫见状后,在我手臂推了一把。「去吧!」她说。
这就是我无法直接离开的原因。
小跑步到了为我空出的位置后,比赛正式开始。我的眼睛盯着球,脑中却想着完全无关的事。
不只和施博育,我和汶沫之间的相处方式也在那天之后,变得不太一样了。
乍看之下或许没有不同,我们还是一起吃午餐、下课时一起去厕所,回家也搭一样的公车,可是,像刚刚那种时候,以前要是我因为太累或太热而犹豫着要不要当一回休息派时,汶沫都会拉着我,使劲地要我留下来陪她。
但她刚刚只是推了我一下而已。
不过份踰矩的肢体接触,就是我们新的相处方式。
在被我甩开后,汶沫就和我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距离感。
', ' ')('白色的球在网的两边飞来又过去,我像是在盯着球,眼神却越过拋物线,观察着那个在树下缩得小小的身影。
「球往你那边去了!若益,快接!」
就在我分心的时候,球往我这边飞来了。
「鏘」一声,即便我努力地救援了,球却仍旧不听使唤,被我打飞到场外。
我喊了声抱歉,急急忙忙地去把球追回来。比赛再度开始,可我还是无法专心。
如此浮动的心思,明显到隔壁的同学都看不下去,悄悄和我搭话:「若益你怎么了?刚刚那球应该可以救得回来的,这么低级的失误不像你会犯的欸?你是不是……」原本就已经放低的音量,被她放得更轻。「和萧汶沫吵架了啊?」
「咦?没有啊,怎么这么说?」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差点又错过了击球的时机。
可是对方显然没被我拙劣的谎言给蒙混过去。
「什么没有?很明显耶!」
我试图辩解:「我们不还是一起回家、一起吃午餐、一起──」
「是这样没错,可是,就感觉萧汶沫对你好像有点不理不睬的,她以为她自己是谁啊,真是!」
「没有你说的那样啦……」
她哼了口气。「老实说,我一直觉得若益你超有耐心的,不然怎么可以忍受得了萧汶沫?她讲话那么白目,动不动就要回呛,真的很难沟通耶!要不是有若益你在,她在班上应该会更惹人厌吧?」
「没这种事……」
「你也要小心一点,虽然不知道你们发生什么了,但面对那种人不用太客气,省得之后被反咬一口。反正萧汶沫只是看你好说话,需要有个人站在她那边,就一直缠着你吧?自己一个人就不能做事吗?又不是寄生虫!」
不对。
并不是汶沫一直缠着我、需要我,是我──
「啊!又没接到……」
球又落地了,这回是另一队漏接。掉在地上的球滚啊滚的,最后在汶沫脚边停住。
大家突然都没了声音,汶沫捡起球朝我们走来,把球拋给离她最近的人,然后转头向我。「若益,我口渴了,水壶里的水都喝完了,你陪我去装好不好?」
旁边同学的脸上立即显露不满,碎念道:「她是没看到我们比赛打到一半吗?我们都没喊渴了,她一个在旁边纳凉的渴什么?装水也不用人陪吧?」
我可以感受到整个球场的人,都因为那句不合群的话而起了些许敌意,汶沫沐浴在那样的目光下,仍旧是一副不在乎的脸。
她直直地看着我,只需要我的答案。
「……你们先打吧,我马上回来。」
最终,我离开了队伍,和汶沫走回树荫下拿她的水壶。
离排球场最近的饮水机在体育馆后面,因为地处偏远,除了体育课下课的学生之外,很少有人会到这里来。
汶沫把手指按在冷水按钮上,静静地等待水壶被注满。
我还没和她说,施博育约我週末去游乐园玩,而我已经答应了。这其实和她无关,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应该要告诉她。
以讨厌和喜欢来二分的话,我是喜欢施博育的吧,所以他单独约我在假日出门,应该是件开心的事,而把开心的事和朋友分享,不也是理所当然的吗?
但为什么对汶沫,会这么难以说出口呢?
「若益今天好像有心事。」
在水溢出来之前,汶沫停下了按钮,率先向我问道。
她伸手去拿水壶的时候,阳光恰好洒在她的手腕上,让上头的手鍊变得一闪一闪的。
现在在我的手上,也有一条一模一样的。那是我们一起买的友情手鍊,也是几个月前,我不小心遗失在抽屉里,请汶沫陪我回去找,因而得知她心意的东西。
「我……」我吞吞吐吐地,可一想到要是错过了这次机会,或许就更难说出口了,便硬着头皮坦白:「施博育约我这个週末去游乐园玩。」
现在的汶沫,是什么表情呢?我移开了目光,难以面对。
无论是答应施博育要赴约的事,或是亲口将这件事告诉汶沫,都让我觉得自己像个背叛者,明明做坏事的人是我,但觉得快要窒息的人也是我。
她啜了一口水后,将瓶盖旋上。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她说。
「我就是觉得,好像该和你说一声……」
兴许是上课时间,又远离了球场的缘故,这里出奇的安静,除了我们对话的声音以外,剩下的就是在摆动手时,上头的手鍊无可避免地发出的碰撞声。
汶沫朝我靠近了过来,我们俩戴着手鍊的手互相碰在了一起。这种手鍊很容易就会缠成一块儿,我也曾经在顺头发的时候,不小心缠住过。
这次也是,粉蓝和粉红两条手鍊在一瞬间像是合成了一条,分不出彼此。
汶沫把手抬高到眼前,我的手被她牵动,眼神也一起上移,像是在看手鍊,又像是对上了她的目光。
', ' ')('这是我们这几天以来,距离最近的时候。
「你不觉得,这有点像手銬吗?」她说:「缠住时会把人越拉越近,无法分开,可是──」
她抽回了手,缠住的手鍊在分开之际又发出了让人担心是否会断掉的声响,可是两条都没断,好端端地各自链住自己的主人。
「其实也不是那么难分开。」
它们曾经合而为一,又轻易地就恢復了原状。
不知怎么地,我忽然有种悵然若失的感觉。
汶沫拿回了水壶,好像要来勾我的手了,却又停下动作。
她堆起笑容,有些回復到了以前的样子。
「若益,我也想去游乐园耶!週末可以一起去吗?」
我舔了舔乾涩的嘴唇。「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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