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副样子,你给珏儿看过吗,北辰瑾?”
听见这句话,玄武皇的滔天怒气如同将要吹爆了的气球膨胀了一圈,可是狱卒捂着脑袋战战兢兢地等了半晌,睁眼再看皇帝的怒气又莫名其妙的不见了,他的脸色还算平静,深邃的漆黑眸子看不出任何情绪。
——喜怒无常!伴君如伴虎!
狱卒瞪大了眼,简直无法置信一个人的情绪可以在短时间内改变这么大幅度吗?他摸了摸自己凉飕飕的脖子,内心顿觉悲凉,生怕自己随时小命不保。
“朕这副样子?”北辰瑾近乎是呢喃的轻轻重复道,“顾海晏,你以为自己就好看了?别人夸你温润如玉、清雅隽永,你就真信以为真了?”
“不然你以为呢?”顾海晏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难不成是你这样的被嫉妒吞噬得面目全非、狰狞丑恶的魔鬼?珏儿不喜欢我,还会喜欢你这样的?”
面目全非、狰狞丑恶?
如果被珏儿撞见他这副模样,会怎样?
只是些微一想到这样的后果,北辰瑾便眼前一黑,身躯微微摇晃了一下,双手颤抖着缓缓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突突地暴跳出来。
“顾海晏,我们等着瞧。”他努力地平复了一下心情,拳头在衣袖下又缓缓松开,因为他已经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让顾海晏万劫不复的绝妙主意。
五天后,玄武皇下令放了顾海晏。
有宫人递给他一面精致的银镜,银镜清晰地倒映出他宛如鬼怪丑陋恶心的容颜,原本清雅如玉的面容起了无数个红肿胀大的脓疱,他全身发颤地用手一碰,居然流下了恶心的脓液,镜子中他眼眸中充斥着不可置信和极致的恐慌,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失力拿不住银镜,银镜一往无前地砸落在光滑的地板上,发出巨大的声响,他却像是突然回了神,猛地推开宫人,慌里慌张地跑出宫外。
顾海晏脚步错乱、跌跌撞撞地在大街上穿行,他头发蓬乱、衣衫不整,全程只顾着低头,却不想与对面的行人相撞,那行人刚想说什么,一看到他恐怖的容颜,只觉得晦气、话也不说便推开他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他踉踉跄跄地跌坐到街面上,下意识地要捂住脸,可还是被很多人看到了,他们对他指指点点,还有一个小男孩被吓哭了只喊娘亲我怕。
怎么办?
顾海晏闭了眼睛,定了定神,他缓缓地在行人的指指点点中站起身,行人见他站起来了,只得让路,出了包围圈,他一路来到了太尉府。
太尉府如今已经很荒凉,朱门上贴了两个大大的封条。
顾海晏面无表情地揭了封条,在行人们的注视下,淡定地进了太尉府。
“他进太尉府干啥?”
“太尉府不是去年秋已经全家超斩了吗?那里已经没人了。”
“可怜顾七公子……”
“……他当年是多少少女的男神啊……”
“好像只有顾七公子没有被处斩,如果……他逃到了我家,我说不定……”
“啧啧,你就做梦吧你!别忘了你还有丈夫和孩子,人家男神看得上你么?”
“讨厌!就不能让我做做梦呀!毕竟,男神当初的微笑真的能让人记一辈子!”
“嘘!别说了,我们走吧!”
“可是……这个丑八怪……”
“圣上会处理他的,这不是我们能管的事。”
而顾海晏关严门并插好门闩后,他靠在门板上,却脱力慢慢地滑落下来蹲坐在地上,他听着门外的窃窃私语,还是忍不住脆弱得将脸埋进臂弯里,眼角湿润。
好男儿不哭;男儿有泪不轻弹。
可……北辰瑾是真的狠/毒!
他面目全毁,貌似也发不出声音,成了一个哑巴。
这样即便他能找到珏儿,珏儿也决认不出他,而且就算珏儿愿意与他相认,他却有脸与他相认么?唯一剩下的路,便是在一个无人知道的地方窝囊的自尽。
这便是北辰瑾所盼望的,比直接杀死他更令他难受一万倍。
至于……那个传说中鲛人珠、观音泪什么的传说,实在难以令人相信;况且仅仅只是一个传说,一个鲛人珠的单价都足以开到天价,除非……除非他变卖家产,可是,爹娘兄弟姐妹的魂灵还没有走远,他便做出这等事情,实在是……
这般胡乱地想着什么的时候,外面却传来了更大的sao动声,太尉府的门被强力推开,大批官兵涌了进来,他们先装模作样地先质问一番:“是谁擅闯禁地?”
然后又装作才发现顾海晏似的,高声地骂骂咧咧起来:“哪里来的丑八怪?不知道这里被封了么?!这里是你能待的地方?!还不快滚!”
高壮的官兵一双铁钳直接抓住他将他拎起来,粗暴地直接推到外面。
顾海晏一个趔趄,又跌了一跤,伴随着官兵的冷笑,围观人等发出一阵呼声。他却还算镇定地掸了掸衣摆,自己站起来,始终低着头,不与他们争辩什么,毫无留恋地抬脚离开这里。他不顾一路始终对他带着怪异眼神的百姓,一直出了紫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