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仰头,不服气地纠正道:“他那么善良……绝不是、绝不是……!”
老国师闻言嗤笑一声:“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邪祟如何是善良的!当初是你告知为师大殿下被邪祟附身,如今却说这邪祟是善良的!方才为师也已看到,这邪祟不知得了什么造化,突然幻化成人形,偏还仿照我们朱雀皇族的模样!分明是不将我朱雀国放在眼里!吾等之使命便是守护皇朝长盛不衰,国师地位尊崇,但你也要对得起这份尊崇才好!”
小国师垂眸挣扎,突然膝盖一弯,重重地跪在地上,深深地俯首三拜:“不,不……是徒儿看错了,徒儿之前所说全是胡言乱语……”
“你如何这般执迷不悟!为师是怎么教导你的?国师一生侍奉神祗,不可生出任何妄念!你实在是糊涂啊——!为师已经秉明圣上,皇后召集了御林军的精锐,就等着让它魂飞魄散!大殿下,你也糊涂啊,怎可与邪祟……混在一起。”
老国师强硬地拽起俯首跪地的小国师,回头对小鬼道。
我:“……”
怎么觉得眼前的场景这么狗血?!
“我不会让你伤害古月的!”小鬼的脸上满是偏执,他挡在我身前,“邪祟又如何?我偌大一个朱雀国,何愁养个小小的邪祟?你若要杀他,便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皇儿——”
变化突起,皇后凤撵亲至,无数侍卫、士兵、道士将这凤翔宫堵得水泄不通。庄后仪态万方地摆着架子,威严地训教道,“你怎地如此糊涂?妖魔鬼怪是要吸活人阳气的,你不怕被他吸干么?”
我:“……”
“如果他活下来的代价是吸活人阳气,那儿臣宁愿被他吸光——”
小鬼忽然潸然泪下,膝盖一弯,重重地磕在地上……
“如果他活着的代价是要吸我朱雀皇朝的气运呢?此事,本宫决不允许!你看看你的样子,再看看殇儿的样子,难道不是被鬼魅惑了神志的样子!皇儿,你起来,此事休要再议!今天这个祸害皇朝的鬼,本宫非要他烟消云散不可!!!!”
“动手!给本宫拿下他!”
我:“……”我怎么不知道我有这么大的本事?
“给本宫把大皇子押解起来!”几个高大强壮的侍卫一边几个强行按住了状若癫狂的小鬼,我自知本事有限,此等情形我是插翅难逃,但也许是虹灵珠给了我信心,我心底被没有临死前的恐惧,反而还能冷静地欣赏这场闹剧——
“小哥哥!跑啊!跑啊!”小鬼泪如雨下,眼睛猩红,神情几近崩溃。
我还记得天一教我的功夫,但我手中又没有利器,只能赤手空拳,只是人家庄后带来的人实在太多,我身上各处均挂了彩,但是不痛,我这具身体没有痛觉、没有恐惧,我余光中甚至还能看见小皇叔挣脱了老国师的束缚,救出了小破孩儿,又将剑遥遥丢给了我,但我没有接住。
“南宫无忧,快想想办法!”南宫流觞大喊。
南宫无忧么?
我恍然睁大了眼睛,那位不是我母妃的哥哥么?
说时迟,那时快,小鬼却已经脚尖点地——风一般冲了过来,以身化为护盾,挡在我身前,下一刻,剑尖就透胸而过,穿透了我们两个人。
“不要……!”少年模样的南宫无忧,自己呕着血,却全然不顾,他目眦尽裂,眼角猩红,“古月求你不要走……我求你你不要只留下我一个!……不要!”
我的身体从脚开始已经化为朦胧的雾气消散在空中了。
原来如此么?
所有事情走马观花,我心念电转,一瞬间千头万绪,突然明白了事情的起末。
“无忧,不要哭……”我微微笑道,“我们将来还有再见之机。你记得在你称帝后,如果有一个上京赶考叫做古月的书生,你就把这个给他,我们还会相见……不要哭,你也要学会长大了……临走之前,我只求你,放过南宫无双,不要伤害她……”
我取出身体里的虹灵珠,偷偷塞给他。
虹灵珠离体的一刹那,我的身体崩溃得更厉害,一下子化成了一团雾气。
消弭于世间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南宫无忧紧紧握住手中的虹灵珠,身体发抖,眼泪滂沱,他不知自己是怎样狼狈不堪,神色扭曲,狂涛骇浪般巨大的悲恸如同飙风席卷了他全部的心神,他只觉得头痛欲裂、痛彻心扉、呼吸困难,难过得好像要立即死去了。突然眼前一黑,天旋地转,不省人事了。
两年后。
老国师得了怪病,全身流脓而死。
朱雀皇驾崩,庄后所出的皇长子登基为皇,二公主倾华公主更名为和平公主远嫁玄武国。(他答应了小哥哥不动无双就绝对不会动。)
一切朝廷动荡、兔起鹊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结束。
一年后,新帝不顾母家情谊,庄家被满门抄斩,连根拔起。
庄后与新帝闹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