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想的入神,轿子“倏”的一晃,不等我问询,只见素手微扬——帘起,视线便骤然开阔。
我抬头一看,却见一席沁绿倩影,当真是:
丹唇列素齿,翠彩发蛾眉。
惊鸿一照影,唇色一点朱。
娥娥理红妆,纤纤抬素手。
原是宰相家的千金——楚河清。
我心里也门儿清,尚书家的小姐苏荷、将军家的小女儿林依依都喜欢顾七,太尉家的三小姐顾兰芳应是喜欢我皇兄,独独这位楚大小姐,是喜欢我的。
只是,一个楚河清,一个顾海晏……河清海晏,啧。
太尉家与宰相家一向交好,俩家夫人又是手帕之交,恰好顾夫人与楚夫人同时怀孕,若是一男一女,就指腹为婚,结为亲家。但……不巧的是,两人从孩提时代就互相看不对眼,分明在我面前是端庄淑女、大家闺秀的楚河清,到了顾七面前,两人无论如何也非要掐一架才行,令我叹为观止。于是,疼爱女儿的楚宰相和宠爱小儿子的顾太尉只好取消了这门糊涂婚事。
“珏儿,我想你了。”楚河清低眉敛眸道,“所以我就过来找你了。”
我的楚小姐哪里都好,就是太爱害羞了。
昔年,我砸坏了皇兄最爱的古董花瓶(我此时尚不知那支花瓶是小时候懵懂无知塞给皇兄的,皇兄却将之视若珍宝),心虚之下,就偷偷溜出了皇宫,又翻进了楚宰相大女儿的院落。
恰巧看到了正在出浴的楚美人儿,我当即怔住。谁想,大小姐却是耳清目明得很,很快意识到有人偷看,立即喝道:
“谁?!”说着马上转过头来,当场将我抓包。
那一声我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那种声线绝不像是女子的——但我还来不及疑惑,只听“哗啦”一声,她整个人沉入水中,只露出煞白的脸。
我:“……”冤枉啊,我什么都没瞧见。
原来,楚姐姐这么害羞啊……我只好背过身去。
从此,我就认定了楚姐姐害羞的特性。
我将楚姐姐迎进轿子,将她按坐在我的旁边。楚姐姐只比我矮半个头,在女子中偏属高个的,她一歪头,就正好能倚靠在我肩头,我因此认定这为最萌身高差。
楚河清是我最满意的王妃,她出身高贵,与我皇族的身份相得益彰,又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满腹诗书,秀外慧中。若她为男子,新科状元花落谁家还未可知。
更兼之,楚姐姐于我稍长几岁,且心悦与我,为人温柔体贴,端庄贤淑,虽然我为男子……但是,自小被父皇和皇兄娇养,一个贤良淑德的王妃,妙极。
“珏儿……”楚河清坐在软塌上,仰头唤我。
我不悦地纠正道:“唤我珏哥哥。”
“好。”楚河清眸中闪着温柔的笑意,“是清儿的珏哥哥。”
她转而抱住我的手臂,微微摇晃:“珏哥哥,清儿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点心,同我去楚府可好?”
然我方才饱腹,纵是玉盘珍馐,也绝无享受之意。念头转过,便言之凿凿:“奈何皇兄召我入宫……”
见她面色黯然,我复又揉了揉她的头发,安慰道:“不如暂缓些时日。清儿亲自为我洗手作羹汤,我如何不肯欣然往之?”
楚河清依旧精神恹恹,兴致不高:“清儿愿与珏哥哥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移。从此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珏哥哥……可是不愿?”
言罢,她咬了咬唇,贝齿微露,只衬得亮色的唇更多一抹水润……
“何来此意?”我挑了挑眉,诧异地问道。“清儿锦心绣手,蕙质兰心,我如何不愿?”
“清儿叫爹爹向皇上求亲了,但是皇上如何也不肯同意。是清儿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吗?”她卷翘的羽睫轻颤,如蝶翼忽闪,秀眸似有水色弥漫,泫然欲泣。
我微微一怔,片刻后回神,忙握住她肩,眯起眼:“皇兄他……也拒绝了楚宰相?”
楚河清很快抓住了我话中的关键:“……也?”
我垂眸掩饰目中幽光:“本王此行正巧找他问个清楚。”
楚河清稍蹙蛾眉凝眸片刻,只坚定道:“珏哥哥,清儿也随你去可好?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和,乃敢与君绝。清儿将来会是您的王妃,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惟愿白首相望,纵沧海桑田,海枯石烂,也不离不弃,誓死相随。”
我抵住她唇,轻笑道:“我知你心意便可。”
马车疾驰中,我们十指相握,温馨在二人心间流淌。
————————————
现在这个时辰,皇兄大概在处理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