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1 / 2)

她放下篮子,从里头拿出三个小酒杯,一齐横放在墓前,一一斟满,然后用火折子烧了些纸线,做完这一切后她将酒缓缓洒进土里,坐在了让人跪拜的石板上。

“是不是很纳闷我这几天都没来看你?说出来吓你一大跳,克蒙人想袭击云州,咱们把他们打了个落花流水,很厉害吧?”她轻松地向躺在墓中安眠的男人讲述新鲜事,“娘没事,爹和子轩还没回来,估计他们回来了也没事儿了,因为皇帝派了一个王爷和一个大将军过来,不仅救了云州,还杀到他们地盘去了,难保你们广德皇帝……啊,扯太远了。”

沈宁笑笑,“我不会乱说话的,你放心,我这两天二病犯得够多了,不自量力说得就是我这种人,昨天我就受了教训,被一个疯子打得吐血,痛得我那个……销魂。你别看我皮糙肉厚,但是真的很痛啊……”

沈宁明明是笑着说的,可是不知不觉,她的眼泪却顺着脸颊落了下来,“我以为我胆子很大,可是昨天我真的很害怕,原来我是个胆小鬼……”

她抽泣着,不停地向那人倾诉,“还有,我也许因为不经大脑的言语害了一个人,我怎么能,让一个无辜的人背了冤屈逃亡……我算什么……”

说着说着,她泣不成声,在这格格不入的世界经历了种种沉重,惟一可以依赖的人却撒手人寰,她就像飘浮在空中,跌跌撞撞没了方向,可是在众人面前还得佯装坚强。

微风沙沙地吹过山林,拂在身上的却终不是那双温柔的冰凉的手。

突然,林中一阵急速的沙沙之声,沈宁听到一声厉喝:“夫人小心!”

沈宁一双泪眼迷茫中带了一分警醒地抬了起来,举目却不见人踪,一低头只见一条翠绿青蛇被两柄薄如柳叶的暗器钉在脚旁,死而不僵地扭着长尾。

是条毒蛇。沈宁麻木地看着它,她最近都被吓得没脾气了。

随后小路中传来动静,她侧身擦净脸庞,再转过脸已是标准笑容。

果然那声音是小万福。沈宁看着跨步而出的东旌辰和跟在他身后的万福,心里无奈,他们来多久了?

东旌辰回应她的目光,脸上丝毫不见窘迫之色,怡然自得地道:“李夫人。”

“六王爷。”她轻咳一声,声音还是带了一分沙哑。

她作势要跪,东旌辰道:“荒山野岭不必多礼,”他顿一顿,“你何以在此?”

“民妇来看看亡夫。”沈宁直视他,“王爷怎地在这儿?莫非……又是来捉蛐蛐儿的不成?”

☆、第二十三章

东旌辰一愣,看向她略显红肿的双眼,哈哈一笑,“怎地又被夫人碰巧了,实不相瞒,本王想捉个三尾儿回去来着。”

三尾儿,也就是雌蛐蛐。向来蛐蛐玩家儿,不光养雄的,还养雌的给做伴儿。

“……王爷上回不是捉了一两只雌的回去么?”

“可别提了,全都没了。”

“啊,那可糟糕。”也不知他说得是真是假,也不知他究竟听到了多少,沈宁只能当做他们碰巧救了她性命,感激地道:“多谢二位刚才出手相救。”她又瞟一眼死透了的青蛇,看样子是竹叶青蛇,她最近流年十分不利啊……不过究竟是谁使的暗器,看着功力,又是个很高的。

卧虎藏龙,古人诚不欺我。沈宁汗颜。

“举手之劳,李夫人在这山野之地,还需多加小心才是。”

“王爷说得是,下回我一定多加小心,”沈宁弯腰收了酒杯,提了小篮子慢慢走向两人,“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不如民妇再帮王爷把个风,助王爷添一只美丽动人的蛐蛐儿?”要是他真来捉蛐蛐,她就舍命陪君子了。自己的窘态或许早已落入两人眼中,对于侵犯了她的隐私,沈宁不是不气恼的,无奈这人位高权重,也只能在口头上让他下不了台。

东旌辰意味莫名地看她一眼,居然徐徐道:“那就劳烦夫人了。”

这似曾相识的场景让万福再次百感交集,他瞪大双眼,又要,捉蛐蛐儿?

真捉?沈宁似笑非笑。

两人真真假假向前走了一段,在一堆枯叶下发现一只蟋蟀黑影,沈宁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轻放下小篮,缓缓朝前移步。

东旌辰眉头一挑,撩了今日所穿黛色长袍,将其扎在金玉带中,向前迈了两步,旋即大马金刀地蹲了下来,双臂搭于两膝之上,兴味十足左右寻觅小小猎物。

沈宁瞄向他镶了金丝的黑靴,挑眼向上瞅着他豪迈几近粗野的姿势,以及那唇角不似作假的趣味笑意,顿时目瞪口呆。居然,没有违和感……

突地一只蛐蛐儿窜出,东旌辰眼疾手快,侧身大手一扑,却是落了个空。

这一惊让枯叶底下虫儿乱窜,两人自然得寻新地儿了。东旌辰遗憾起身,“小玩意儿机灵得紧。”他一面说一面低头寻摸,那认真的姿态不亚于沙场点兵之时。

沈宁真心风中凌乱了。

这回东旌辰找到一处藏匿蛐蛐儿,他回头招手让沈宁上前,沈宁刺激过重,恍恍惚惚地走过去,为他在后边守着。

东旌辰一脚向前,弓下腰双手微屈,紧盯着草丛中一点黑影,笨拙上前一扑,蟋蟀却早已有所防备,俐索一蹬后腿,优雅地弹跳起来,孰知足下还未踫到草叶,另一双手网已扑天盖地而至。

“捉住了么?”东旌辰回头急问。

沈宁垂着头忍着身上一波波地痛楚过去,她又犯病了,受了内伤还条件反射地捉蛐蛐儿,她难道会成为第一个因捉蛐蛐儿而死的二货么?

东旌辰走过来,见她一动不动,也不出声。

过了一会,沈宁抬头笑道:“捉住了。”

东旌辰看向她额上的汗珠与牵强的笑弧,背手而笑,“好!万福,快拿笼子来。”

这顿时苦了万福,他从哪儿给变个笼子来?他慌忙四看,视线寻到一根翠竹,抽了腰间锐利匕首,似是毫不费力地截了中间一段削了口,又自怀里抽出一方丝帕,三两下竟做成了一个简单筒笼。

这厢沈宁慢慢将蛐蛐儿捉在两指之中,看了看尾巴,“可惜,是个公的。”

“无妨,”东旌辰凑近,“方才听它叫声响亮,应是只凶狠的。”

沈宁将蛐蛐儿放进新鲜出炉的笼中,看了万福一眼。

万福鼻观眼眼观心。

“不过王爷,上回您可是一捉一个准,这回怎地失常了?”沈宁悄悄抚胸吁着气,随口道。

东旌辰尴尬地咳了一声,“本王今个儿精神头不好,你且等着,本王势必亲自捉一只三尾儿。”他转身又向丛林中走去。

自掘坟墓的沈宁只得认命地跟在后头。

“主子……”万福在后头用只有他自己听得到的声音犯难地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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