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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章:“把他绑车上来。”
锦绣山庄中央独幢的前院比平日热闹了一些,偌大的前院绿坪被改造成了高尔夫球场。
喻沉面色阴沉地站在巨型遮阳伞下,不耐烦地挥动着高尔夫球杆。
周遭服侍的十几名佣人规规矩矩地站在太阳底下暴晒,大气不敢喘,汗水顺着额间流落,浸湿制服衣领,无一人敢伸手去擦拭。
烈日之下,气氛因自家少爷而变得沉闷压抑。
穿着黑色长西装的老管家双手交叠站在喻沉身后,瞥了眼遮阳伞外的佣人们,视线落回自家少爷的背影,犹豫着上前了半步,停顿片刻,又退了回去,欲言又止。
“快快快,赶紧把这些给少爷送过去。”
几名女佣在厨厅忙碌,其中一人熟练又规矩地在端盘上摆好水果和饮料,推搡着另外一名男佣,示意对方尽快拿到前院。
“别磨蹭,再晚点儿少爷得生气了。”
年轻男人赶紧整理好着装,拿起端盘回应着:“哎哎,好勒好勒。”
喻沉挥了一杆,白球在半空中呈抛物线远去,在眼前消失。
蹲在一旁的佣人迅速又将一颗高尔夫球摆好,退到两步以后。
道歉?
没教养?
呵。
林青阳的话像影片般不停地在他脑海中反复重映,挥之不去。
又挥一杆。
直至白球在视野中远去,喻沉收回球杆。转过身时,才见到端来果盘和饮料的男佣。
只见对方神色有些慌张,将果盘放到矮桌上,捏着饮料杯壁的手都在颤抖。
少年皱眉,满脸写着烦躁。
他将球杆抵在地面,看着男佣一连串胆颤心惊的动作。
不顺眼。
怎么看都不顺眼。
眉宇拧紧,伸出腿——
一把将对方踹倒在地。
这点小事儿都干不好的废物。
碍眼。
男佣被自家少爷突袭的一脚,毫无防备地趴倒在地上,尚未反应过来,果盘就顺着身躯一齐跌落在地面,洒了一地。
哐哐当当的声音间,众人倒抽一口冷气。
喻沉跟发了疯似的,将球杆挥高,猛地一杆落下。
球头重重地砸在了男佣的后背上。
“啊!——”
顿时一阵剧痛袭来,年轻男人无法抑制地痛叫了一声,他赶紧咬着自己的手背,不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喻沉冷笑:“我没教养?”
不清醒的脑子里皆是林青阳的那番话。
又一杆狠狠地砸在男佣的后背。
“呵。”
“我没教养。”
又一杆砸下。
“我没教养是吧。”
再一杆砸下。
“我他妈没教养。”
再次握紧杆身,加大力度,迅速一杆落下。
男佣痛得浑身发抖,手背已然被他咬出鲜血。
“你倒是有教养。”
“自以为是的老男人。”
少年手中的球杆抬到半空,正要落下。
“少爷!”
站在一旁的老管家再也站不住,上前挡住了喻沉的动作。
听到呼唤的少年,侧过脸,眼里迸射出骇人的冷光。
周叔被他这般眼神震慑了一番,迅速压下震惊与慌乱,恭敬有力地再唤了一声。
“少爷。”
眼神示意对方冷静。
喻沉这才回过神来,紧捏着的球杆从老管家手中挣脱,看了眼脚下疼得发抖的年轻男人,少年鼻间呛出一声冷哼,一把甩下高尔夫球杆。
球杆落地发出清脆声响,倒在地上的男佣被吓得浑身哆嗦了一番。
喻沉收回阴狠的目光。
舒服多了。
瞥了眼遮阳伞下的狼狈现场,面无表情地抬步离去。
躺在地上的年轻男人才松开咬在手背上的牙齿,劫后余生般重重地缓了口气。
……
林青阳找喻沉谈话之后的结果不甚理想,便只好将希望寄托在警察身上,第二天下午带着林星辰出院后,早早伺候着儿子躺下休息。他就去了派出所,结果负责这案的警察们像失忆那般,完全失了那天在病床前对他们父子的信誓旦旦和正义凛然,踢皮球那样推卸责任,百般推脱,避重就轻。整个派出所各忙各的,没一个人再去理会他。
这才过了一天,世界跟变了样儿似的,学校是如此,罪魁祸首是如此,就连人民警察也如此,这家族的权势都扩张到这种地步了吗,怎么能如此欺负人呢,怎么能如此蛮不讲理呢,男人目光中尽是失望与痛苦。
林青阳带着周身疲惫回到家,俨然一副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泄气模样。
同往常一样,轻轻推开了林星辰的房门。
“阿辰,你怎么不好好躺着。”男人焦
', ' ')('急走上前,忧心忡忡地看着在书桌前奋笔疾书的男孩儿,“怎么还在学习呢。”
林星辰闻声抬头,红着双眼对男人说:“爸我一定好好学习。”
“我会好好学习,一定能安稳毕业。”
“不会再让您担心……”
“阿辰。”男人轻拍着林星辰的后背,又唤了一声,“阿辰,爸知道。”
“我一定像高二那样好好学习,不再招惹那些人,好好参加竞赛,拿很多奖状,上好大学……”
“知道了。”林青阳心疼地抹去男孩儿眼角的泪水,耐心重复了一遍:“爸知道了。”
巷子深处停着一辆黑色魅影。
喻沉透过车窗,远远地瞧见那破旧的木门从里到外被推开,只见男人脸色凝重地走出门口,握着门把手将其轻轻关上。
背靠着门,手心依旧攥着门把反在身后。
男人丧着脸,垂着脑袋,眉头拧起又松开,反复好几次,肩膀有些微微发抖,他忽然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口鼻,昏暗的路灯光下,似乎有泪珠掉落。
车内的喻沉见状,眉宇也微微拧起。
男人肩膀抖得越来越厉害,手掌将嘴捂得更紧,猛地抬起头。
在少年的视线下,他看到男人通红着眼眶,下眼睑兜不住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
喻沉感觉心脏猛然抽痛了一下。
指腹紧紧地按在真皮手扶箱上,不自觉地收紧力度。
不到半分钟,男人揪起衣角,迅速地擦去了眼泪,吸了吸鼻子,双手胡乱地抹去脸上的泪痕,眨了眨通红的双眼,许久,才沉重地缓了口气,转身走回家中。
门被关上的瞬间。
心脏又忽然抽痛了一下。
喻沉此刻只觉心烦意乱,无意识地啧了一声。
“走吧。”少年对司机说。
郊外别墅区凉风飒飒,偶有一阵风拂过,吹得枝叶沙沙作响。
喻沉靠着床背,半湿的黑发被他顺过脑后,凌冽剑眉显露,白色浴袍松松垮垮,大片胸膛裸露出来,极好的腹肌线条在槟色灯下越发性感,少年单膝曲起,平板架在膝盖上,触控笔不停地在屏幕上滑动,描绘着男人的脸部轮廓,眼底的神色让人捉摸不透,像是在专心致志地画画,又像是在发泄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喻沉才将平板放下。
视线停留在屏幕里的画像,少年目光变得灼热,喉结也不自觉地滚动了一番,顿时变得口干舌燥。
对了。
就是这样。
就是这个样子。
男人被他掐着脖颈,目光满是求助,流着眼泪的样子。
这才是他想要的。
停留了片刻,喻沉才将平板丢下。
别墅内的电梯在二层停滞,少年从里面走出,他掖了掖松垮的浴袍,侧身经过长廊时,瞧见一名女佣急匆匆地从书房正门走出,托盘里皆是几根未燃尽的半截雪茄。
喻沉下意识地绕过画室,走到书房侧门,轻轻推开了一点儿门缝。
缝隙里瞧见了母亲正优雅地坐在红木书桌旁的高沙发椅上,双腿交叠,黑色高跟鞋随着脚尖轻轻摇晃,手中捏着一根未剪开的雪茄,有节奏地轻点着书桌。一名身形微胖的中年男人正跪在她身前,喻沉认出了那人是谁,淮安市前副市长白绍远,白辛竹的父亲。
他又来了,喻沉心想。
“喻董,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白绍远朝她磕了几个响头,双手揪着大腿前的西装裤摩挲着。
他颤抖着声音,目光皆是乞求:“我妻子的预产期是两个月之后,我大儿子又还在读高三。”
喻江妍剪下雪茄,掏过桌前的打火机,点燃后,不紧不慢说道:“想当副市长,给你当了;想要钱,也给你不少,要什么给什么,应有尽有。”
她将打火机扔下:“我们待你不薄吧。”
白绍远用力点着头:“是的是的是的……”继续讨好道,“如果不是喻董,我指不定还在基层里受欺负呢。”
她压低身躯,眼眸微微泛着阴冷:“被政府调查的那件事儿我就不同你追究了,——但你贪的那批黄金,藏哪儿了?”
白绍远忽然瞳孔放大,嘴唇蠕动着,说不出一个字儿。
喻江妍轻笑一道,抄过一旁的平板电脑,调至静音,将视频停留在某个画面暂停。
扬在白绍远面前,说:“白辛竹这孩子挺可怜啊,摊上这样一个爹。瞧瞧,都被同学欺负成什么样儿了。”
少年赤身裸体,全身都被写满了侮辱性的词汇。
她划过另外一张图,是白绍远妻子上街被拍的照片,她继续说:“如果两个月之后,没有任何一家医院接收她,您妻子是不是得在家里自己接生啊?”
白绍远吓到赶紧又给她磕了几个响头:“喻董,再给我一次机会,再给我一次机会,放过我的妻子和儿子,放过他们,他们无辜的……”
“既然这么
', ' ')('爱你的妻儿……”喻江妍将雪茄燃着的一头猛地摁在白绍远的手背上,“怎么还养那么多外围女人呢,白副市长。”既而将雪茄丢开,白绍远痛苦地捂着手腕,不敢发出一声叫喊。
“您还是待在监狱里反省一段时间吧。”喻江妍起身,从正门走了出去。
对门外的男佣道了一句:“放他从后门离开。”
喻沉看着母亲离开的身影后,推开了书房侧门。
当他走到白绍远面前时,对方仿佛见到了希望,赶紧跪爬着过去,揪着着喻沉的浴袍一角。
“阿沉,让你母亲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让喻董再给我一次机会……”
“你和辛竹当了两年同学,你帮我多照顾照顾他,别让他在学校里受欺负……”
“白伯伯求求你,帮帮我们,让你母亲再给次机会……”
喻沉看着白绍远被雪茄烫到脱皮的手背,脑海中一闪而过林星辰对他说的话。
“有本事去教训他的父亲啊……”
喻沉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说:“白伯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少年后退半步,浴袍一角从白绍远手中挣脱出来。
这个求饶的眼神看起来真恶心。
眼前忽然浮现出林青阳的单薄身影。
那个男人求饶起来又会是怎样的?
会红着眼眶,流着眼泪不停地求着自己放过他吗?
会哭到颤抖,揪着他的衣角泣不成声吗?
会吗?
入夜,气温骤降,黑色罗伦士停驻在逼仄的暗巷口,喻沉坐在副驾驶上,手中依旧捏着触控笔,在屏幕上熟练地点画着男人的模样。
林青阳提着两个装满了垃圾的黑袋走出门口,一阵冷风呼啸而过,他下意识地掖了掖衣领,径直地走向暗巷处的垃圾桶……
喻沉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对耳机那头的人说:“把他绑车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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