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将大量的真金白银存入银行体系,否则在大明谁也搞不到纸币,而且现在的情况是,大明的纸币非常紧缺,外面的人就算是想将银子存入银行,银行也不一定收你的银子。
“会首赶紧想想办法,咱们这群人没有银子赚是小事儿,但总不能让百姓们没有盐巴吃吧?人没有盐吃可是会造反的啊!”
盐商们嘴上说的都是大义,其实心里还是想的自己的好处。
因为最近这段时间,他们被皇帝搞得仓皇不安,几乎每一天都处于濒临崩溃的边缘。
王世元是崇祯朝进士出身,因为在朝中又不少关系,所以在两淮算是相当有实力的盐商,如今新皇临朝,他早就想退出江湖,坐拥巨大的家业,享受剩下的人生,亦或是追随皇帝的脚步,开拓新的事业。
可是万事不是这般遂人心愿的,能将盐巴生意做那么大,在朝中和地方肯定有巨大的人脉,如今不是他想不想做盐商的问题,而是很多人要他必须做的问题。
所以此时的王世元就算是身无官职,也被众多盐商推举为会首,不仅仅没有什么实权,而且是个相当吃力不讨好的角色。
“因为此事,我也找过府尊,可府尊大人说他人微言轻,也无可奈何。连府尊大人都这般说了,我们又能怎么办?”王世元叹息一声说道:“我家现在也是收购些零零散散的盐皮罢了。大家若是真的聪明,就赶早想办法,盐商不是一条好出路了。”
“咱们世世代代做盐的生意,岂能说换行就换行?”
“对啊,家族时代积累是这般就轻松能放弃的吗?”
“陛下不通经济民生,国家势必要出大乱子的!”有人恶狠狠的说道。
王世元看了那人一眼,道:“此事还是急不得,且等一等。国初时候发行宝钞也是一样值钱。用不了多久,宝钞泛滥,自然价格就贱下来了。我看倒不用太过着急拿银子去换。”
众人听了,纷纷道说:“终究是进士老爷有见识,如今钞厂日夜赶造纸币,票面越来越大,多半以后要成废纸一张。”
王世元安慰了众人。正打算扯些闲篇,突然看到花厅外人影晃动,却是自己的儿子王锡山在外面打探。他道了声得罪,快步走了出去。王锡山见父亲出来,连忙上前就要说话,却被王世元拉住,一路走到后面书房方才放手。
“大人,南京那边已经有了消息。”王锡山抑制不住脸上的兴奋。
虽然南直隶已经分成了安徽、江苏两省,应天府也改了江宁府,但人们习惯上还是称江宁为南京。
王世元悠悠道:“多大的事体,这般没有城府!”见儿子面露愧色,他才又道:“江宁那边怎么个说法?”
“这回走到了江南镇守太监的门路。他愿意出面为我家存五百万两的银子。不过,他要咱们家盐业公司一成的干股。”王锡山道。
王世元面色凝重,双眉紧蹙,道:“一成啊。”
“大人,儿子以为还是上算的。”王锡山道:“如今几大盐家都没有纸币在手,若是我们能有五百万两钞票进货,不说两淮盐,怕不是北直、山东盐都能吃下来?”
“你道为父是舍不得银子么?”王世元不满地看了儿子一眼:“我实在是担心跟内官勾结会招来忌讳。尤其是这盐业,天下谁都知道这是座吃用不尽的金山,却没看到这金山上刮的不是风,是刀子!”
王锡山并不觉得自家做得生意有太大风险,颇有些不以为然。
王世元摇了摇头,心中暗恨:若不是我就这一个儿子,真恨不得扔出去让他自生自灭!
“我与你说了多少次,走门路,送好处,与人结交,这些都是小商小贩做的事。”王世元恨铁不成钢道:“要想做个豪商,眼光不能放在这上面!定要做得眼界通天,胸怀天下才是!”
“大人,这回事体本就是陛下不满咱们没给好处……”
“放屁!”王世元重重吐出两个字:“你这眼界就跟那些庸才一样!”他说着指了指花厅方向,
又道:“这些年来,陛下什么时候讨要过银子?他都是直接动手抢的!晋商在张家口数代人的积蓄,他说抢就抢了。咱们与晋商并举,世人称我‘内商’,还不如山陕的边商有势力呢,他为何不抢?”
“大人不是说,一旦他抢了咱们,两淮会乱么?”王锡山弱弱道。
“他真怕乱么?”王世元反问:“真乱了咱们又有甚好处?这其实就是麻杆打狼两头怕的事,自己心里有个底就行了,别真当拿住了人家。”
“那大人的意思是……”王锡山心下有些不耐烦。
王世元靠在四出头的官帽椅上,抬眼看着顶梁,思索良久方才道:“南京的门路不要也罢,咱们看看陛下是想让谁做盐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