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
孙广茂早已年逾五十,读了万卷书,行了万里路,早已阅人无数,也经历了太多世事。
很多人都觉得孙教授一生守着秦老师,也不再要孩子,全因他对老伴的爱,那是人们天生把男人放在了坚硬坚强的角度在思考。
男人也是人,男人的心也软,男人的伤口,也不是那么容易愈合的。
当年孩子出了意外,经历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孙广茂也不曾走出来过。
他也不想再要孩子了,因为他怕!虽然理智告诉他,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谁能一辈子经历两次这样的痛苦和绝望呢?但几乎为零也不是零,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知道那个感觉有多痛苦,所以他不想再要。
可是,当一次次参加葬礼,看到那些孩子怀着悲痛和缅怀,为父母操劳后事的时候,他都会想,如果有一天,自己和老伴走了,谁来为他们操办呢?他当然知道凭借自己的声望,葬礼也不会寒酸,自己的那些学生也会来悼念,帮着张罗。
但那毕竟是学生,而非亲人。
这种被儿子尽孝、送终的光荣,他这辈子都不会有。
是的,曾经他觉得一定不会有,并为此微微惋惜。
但是,今天,有个年轻人,就在他跟前,告诉他,会为他的老伴养老送终。
孙广茂此刻心中的五味杂陈,若不是注定无后的人,是根本无法理解的。
那一刻,孙广茂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够了!是的,仅此一句,胜过千言万语。
就够了!他也终于理解了老伴昨晚说的那句话。
你的羽毛没有那么珍贵!
是的,所谓声望,所谓名誉,和钱财、权势一样,终究都是身外之物。
可以追求,但若过度爱惜,终究都是落了下乘。
人们都喜欢口口声声仁义道德,站在道德制高点来评判别人,但真当自己的亲人遇到麻烦,谁还不是帮亲不帮理?因为这比羽毛重要。
这次,不是夏秋跟着孙广茂走,而是夏秋率先抬步向着下一个击球点走去。
看着夏秋的动作,孙广茂微微伫立良久。
此刻他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转身向后,一个是抬步向前。
他本该向后的,这也是在夏秋说话之前,他早已准备好的动作。
因为他想说的说完了,警告也结束了,他理应不再理会这个“心机很深”的年轻人了。
但是,他却向着那个缓步前行的年轻人走了过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了下一个击球点,全程沉默。
似乎只是简单的走过去,似乎这个过程根本不需要思考什么,但只有两人自己知道,这一道,他们的心里何其不平静。
到了击球点,夏秋站定姿势,准备下一击。
他依然没有说话,因为他理应击球,也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这样不对的,打高尔夫不是靠力气,而是技巧,技巧不对,再大的力气也打不远,来,这杆我给你示范一下。”
孙广茂看着夏秋的姿势,轻声开口,那声音无比和煦,就像一个恩师在给最喜欢的徒弟,不厌其烦的教导。
孙广茂上前,取代了夏秋的位置,然后站定,瞄准、扬赶!砰!一杆挥出,高尔夫球带着破空的声音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