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朔进来的时候,所见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好了!”周奕突出一口浊气,把拧下来的阀门往地上一扔,然后朝阿慎比V。
小家伙蓦地展颜,小手啪啪鼓掌。
周奕正打算伸手摸摸他的头,余光瞥见门口的身影,动作一僵,又讪讪地收回来。
阿慎:“还要什么工具吗?”
“钳子。”
“给。”
韩朔没有错过周奕脸上陡然僵滞的笑容,更没有错过儿子眼里愉悦的光芒。
她突然想起一句很老套的话——
血缘是割舍不掉的。
她该怎么办?
能自私一点吗?
周奕三下五除二把新阀门上好,试了试松紧,确认无误后,打开总闸。
没有再喷水。
他轻笑,回头看韩朔:“好了。”
像完成训练动作以后,希望得到主人表扬的幼犬。
韩朔不甚自然地避开了。
周奕扯了扯嘴角,带点苦涩的味道,蹲下来,把工具箱整理好。
“衣服。”韩朔突然开口。
男人受宠若惊,一双黯淡的眼眸瞬间明亮起来:“给我的?”
“大号T恤,不知道你能不能穿。”
周奕接过来,二话不说往头上一套。
随着他两手高举穿进去的动作,上身仿佛被拉长,腹肌的轮廓愈发清晰。
阿慎惊讶地看了一眼,隐约带着几分羡慕。
虽然是大号,但毕竟是女款,衣服有些紧了,但勉强能穿。
周奕只觉淡淡的洗衣液清香萦绕在周围,带着几分熟悉的味道。
“那……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韩朔垂眸,“我点了外卖,如果你不赶时间,可以……”
“不赶!一点都不赶!”
“……”
考虑到比平时多一个人,韩朔又加了两个荤菜,不过钱是周奕付的。
饭桌上,三个人,两大一小都有些沉默。
周奕老是不忘他的玫瑰花,“一会儿我找个瓶子,帮你把花插起来。”
看在他修水管的份儿上,韩朔没再打击他。
男人得寸进尺:“是摆在卧室好呢,还是摆在客厅好?要不两个地方都摆上?”
“……”
“还是,你现在已经不喜欢玫瑰了?”反正周奕记得,六年前,韩朔是喜欢的。
依旧没能得到回应。
男人不死心,还想说什么。
阿慎往他碗里夹了个鸭头,沉声道:“食不言。”
周奕识趣闭嘴。
但他从来不吃动物的头尾……
可这是儿子第一次给他夹菜,吃,还是吃呢?
吃吧!
吃完饭,周奕磨蹭着不走,也不知道从哪里弄出个玻璃瓶,嚷嚷着要插花。
韩朔凉飕飕看了他几眼。
周奕状若未见,默念宋白教他的八字箴言:能力要够,脸皮要厚。
最后,母子俩进卧室午休,顺手也把门给锁了。
落单在客厅的周奕:……
他还是静静插花吧。
下午的阳光,明晃而炽热,穿过落地窗又透过纱帘的时候或多或少有所削弱,因此照进室内,变得温暖而柔软。
周奕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在沙发上睡着了。
感觉到肩头被推搡一下,再一下,第三下的时候,他醒了。
睁开眼,女人的脸倒映在瞳孔里,阳光照耀下,能够看到她脸上那层细小的绒毛,以及下巴位置青色的血管。
某一瞬间,仿佛回到六年前。
那个时候他们经常吵架,你不让我,我不饶你,非要论出个输赢,常常不欢而散。
一赌气就分开睡,她进去卧室,他就留在客厅霸占沙发,用这样的方式同她较劲儿。
最后不争气地睡着了,但醒来总会发现身上盖着毛毯。
他那时就想啊,小辣椒也有不辣的时候。
总归是个心软的姑娘。
可惜,周奕低估了自己对她的伤害,以至于那颗柔软的心早已被时光和现实锤炼成坚硬的铁块,任凭他费尽心机,也再难触碰。
“阿朔,我错了……”
心里这样想,嘴上也真的说出来。
“你原谅我,好不好?补偿也好,赎罪也罢,给我一次机会。”
女人垂眸,纤长浓密的睫羽毛扑闪不定。
良久,她轻声开口:“抱歉,我还是……过不了心里那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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