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别挡路,我脚疼。”
半晌,他退到一旁,视线却不曾离开谈熙。
后者并未给予回应,只拍了拍韩朔肩头:“走吧。”
“妞儿,你这样真的不会太过分?”韩朔扭头往身后看了眼,男人一路尾随,始终保持十多米的距离。
谈熙没应。
脑海里却不断闪现刚才那一幕,他似乎风尘仆仆赶来,下巴冒出的胡桩还没来得及刮,眼白里遍布血丝,好像比上次见面瘦了。
“韩朔,你觉得我过分?”没有沾染多余的情绪,语调平和,仿佛只是个无关痛痒的疑问。
“呃……也不是……”
回到宿舍,韩朔已经累瘫,倒在椅子里,像条死狗。
谈熙把桌上的手机拿过来,点开通话记录,十点二十左右陆征给她打过电话,刚好被安安或冉瑶接了。
那就能解释为什么这个时间点他会出现在T大门口。
关心?在乎?早干嘛去了?
谈熙脑袋晕,想午睡,可她爬不上去,只能看着床发呆。
“现在怎么办?”韩朔摊手,她有力气把谈熙从学校门口背回宿舍,但绝对没本事把她从平地托到上铺。
叩叩——
有人敲门。
两人对视一眼,韩朔:“谁啊?!”
“宿管阿姨。”
谈熙松了口气,这个时候她还真怕陆征追上来,毕竟腿脚不方便,想跑都有心无力。
韩朔把门打开,“阿姨,您有……”事吗?
最后两个字卡在喉头。
“谈熙在不在?”阿姨撩嗓,“她家长来了。”
韩朔很想说不在,但陆征已经越过她往里走。
“韩朔,阿姨敲门……”干嘛?
“熙熙。”
“你上来干嘛?”谈熙冷脸。
“接你回去养伤。”
“你谁啊你?”语气很冲。
阿姨走进来,劝解道:“别耍小孩子脾气,有什么事跟你舅舅好好讲。”
“舅舅?”谈熙挑眉,转眼看他,“你是这么说的?”
男人眉目沉凛。
“你这孩子……”阿姨叹气,原本这事与她无关,也轮不到她在这儿指手画脚,不过是看在平日与谈熙相处融洽的份儿上,能劝就劝。
谈熙没理她,黑梭梭的目光直视陆征,“说吧,找我干嘛,舅舅?”
“接你回家。”
“家?你家还是我家?”前者不稀罕,后者她没有,不过这倒提醒谈熙,是时候物色一套自己的房产。
“公寓。”
“不去。”
“谈熙,别闹。”
“我很认真,没开玩笑。”
“留在宿舍你的脚怎么办?”
“……”这倒是个问题。
陆征开始替她收拾东西:“画板要不要带?”
“我每天都有课。”
“开车送你。”
“我怕耽搁陆大总裁的宝贵时间。”
“来的时候已经交代过韩威和陈凯。”
“你又能陪我多久?”谈熙轻笑,眼里闪过嘲讽。
“你想多久?”
“半个月。”
男人一默。
谈熙冷嗤,低垂眼睑的同时收敛起失望的神情,“当我没……”说。
“好。”
“……做不到就不要轻易许诺。”别开视线,下颌轻微上扬,勾起一个倔强的弧度。
“说到做到。”
“行,东西收好就走呗。”
“还有什么要拿?”陆征问她。
“睡衣、长T、吊带,哦,还有两套内衣裤。”
“……”
宿管阿姨早就看呆,半晌,惋惜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开。又是一个被家里宠坏的小公主……
而韩朔这条单身狗已经被眼前这波豪华狗粮彻底震住,妈哒!世界本汪何其残忍?
太心痛了!
谈熙是被陆征背着下楼的,男人后背宽阔,隔着P衫很容易就感受到来自他身体的温度。
心立马软了,鼻子眼睛开始泛酸。
她暗骂自己没出息,可就是控制不住贪恋这一时的温柔。
陆征仿佛察觉什么,下意识回头。
谈熙连忙伸手把他的头扳住,语调冷硬:“看你的路!”
沉沉低笑:“怎么,怕我摔跤?”
“我是怕自己伤上加伤。”
“蠢东西,就算摔了,也必定要护你周全的。”
谈熙假装听不懂,头轻微上扬,看着天空使劲眨了两下眼,这才逼退莫名上涌的水泽:“少废话,要走就快点。”
“哟,劝好啦?”是宿管阿姨,见二人下楼,满眼欣慰。
谈熙没说话,倒是一向高冷的陆征朝她点了点头,“孩子不听话,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甥舅俩有什么误会解释清楚,别再争得面红耳赤。”
“会的。”
陆征背着她往校门走,途中不乏窥探打量的眼神,谈熙神色淡淡,陆征目不斜视,再看女孩儿受伤的脚踝,大家也不觉得有多奇怪了。
“舅舅,你确定能陪我在津市待半个月?”
“你知道,我不喜欢那个称呼。”
谈熙呵笑一声,不乏嘲讽:“那刚才又是谁利用这个身份混进女生宿舍?”
“权宜之计。”
“都说齐宣王,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套用到你陆征身上,有事男朋友,无事假舅舅?”
“一定要说这种话吗?”音色发沉。
谈熙撇嘴。
陆征拉开车门,把她放进去,再系好安全带,然后自己绕到另一边,坐到驾驶位。
一进门,陆征来不及拖鞋,先把她放到沙发上。
等他倒回去玄关换好拖鞋,谈熙单脚站起来,“困了。”
陆征微愣,“我扶你去卧室。”
走到主卧门口,谈熙并未停留,真正的目标是稍远些的客房。
“谈熙。”
身形一顿。
“别闹了好不好?我可以解释……”
“很困。昨晚痛了一夜,没睡好。”
男人薄唇抿紧,“好,等你睡醒再说。”
谈熙把他挡在门外,砰——
陆征痴愣地看着紧闭的房门,心头涌上深深的无力。
转身,回到客厅。
从衣兜里摸出香烟,夹在指缝间,点燃,青白烟雾中,男人硬朗的面部轮廓开始变得模糊。
每一口都深吸入肺,再缓缓吐出。
眉间愁色泄露了他此刻心中的不平静。
其实,决定打电话给谈熙之前,他就像想通了。
不管她经历过什么,有几重身份,瞒了他多少事,谈熙还是谈熙,他何必纠结?
就算把天捅破了,不也还有他在?
相较于解决麻烦的焦头烂额,他更怕承受失去她的打击,所以他主动给谈熙打电话,想在事情没有彻底僵化之前,解释清楚。
却只得到一句“谈熙在医院”的回应。
他当即推了所有会议,用最短的时间把公司大小事务安排好,最后交由韩威全权处理。
然后开着车直奔津市。
无疑,谈熙是敏感的。在他心生悔意,打算挽救的时候,她已经看穿他对她刻意的冷落,一发不可收拾……
陆征靠在沙发上,目光直视天花板,谈熙的难哄,他比谁都清楚。
殊不知她这回并非简单的任性、发脾气。
睡在一米八的大床上,谈熙意识困顿,却久久无法入眠。
她宁愿陆征对她大吼大叫,也不愿被近似冷处理的方法对待。
当年,时绣就是在炎武这样的态度下,一点一点被磨搓,直至最后心力交瘁,生无可恋。
误会可以存在,但绝不是用冷漠去应对。
陆征不接电话的时候,谈熙还可笑地担心他是不是出了意外,如今想来,有点讽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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