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她怎么上讲台了?有意思……”
谈熙轻咳,在台上走了两步,“而这个高强度曝光意味着什么呢?”
下座众人一致摇头。
她打了个响指,利落又干脆,“写实!我知道,大家在画静物的时候通常为了表现出明暗关系会先布置好场景,光源摆在什么地方,视角从哪里切入,甚至连桌布要几个褶皱都是经过刻意安排,然后才开始动笔。”
“大家可能觉得,这叫‘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可在我看来,一个字儿——作!两个字儿——矫情!”
哗——
“她什么意思啊?骂我们?”
“我也不知道,看她胸有成竹的样子再听听看,总不会是在瞎掰。”
谈熙给足大家议论的时间,抬手示意,全场不约而同安静下来。
黎晔眉眼含笑:“你这学生气场够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在讲课。”
范老头飘飘然,这可是他最看好的一匹黑马!
黎晔见他这样,摇头失笑。这么多年,师兄还是这个脾气,当真没有任何改变……
突然,有些怅然。
这个世上能做到始终如一的,又有几人?
质本洁来还洁去,说得容易,做起来就不是那么简单了,至少,当初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已经不是同一个人。
谈熙继续高谈阔论:“咱们搞艺术的最忌讳什么?谁知道,可以举手回答。”
韩朔嘿了声,“这妞儿还真把自己当老师了?”
“我看有模有样的。”安安点头。
没想到还真有人举手,是之前站起来告诉奚葶“规矩”的男生。
“张宇同学你来说。”
“不认真,不走心。”
谈熙打了个响指:“中!”
张宇挠挠头,坐下,笑得挺傻。
“艺术本来就是人思维的一种抽象表达,而心最本质的是什么?真诚、自然、纯粹。在进行创作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匠气过重!不是有句诗怎么说来着?哦,为赋新词强说愁!这就好比作家为写作而写作,真人秀照着剧本走,换句话说,一切都流于表面,停留在最粗浅的层次。试问,这样的人如何创新?再厉害也不过是做做表面功夫,这不就是‘下流”嘛!”
“哦,此‘下流’非彼‘下流’,就像古代的‘风骚’和现代的‘风骚’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哄堂大笑!
“这孩子……”范中阳气得不知该说什么,不过心里却不是那么回事儿。
嘚瑟着呢!
“幽默风趣,言辞恳切,关键是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深入的感悟,我倒觉得这姑娘比你更适合大学课堂。”
“开什么玩笑……”
黎晔挑眉,“不信你就接着看。”
谈熙很满意大家的配合,顺手拿起教棍往讲桌上一拍:“这幅素描将强曝光下靠着玻璃窗斜放的吉他真真切切展现出来,右上角留出的空白正是光斑的位置,这样布局很合理嘛!不知道奚老师从哪里得出相反结论,有点……非主流啊!”
奚葶气得双颊涨红。
“好像是这样……画者逆光,相当于直面太阳,由于光斑刺眼自然就只能看到白晃晃一片!妙啊!”
“这样解释就说得通为什么右上角会留有大片空白。”
“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
“……”
众人纷纷点头。
韩朔已然目瞪口呆,她有这么牛?
“阿朔,你好厉害,没上过课就能画出这么有深度的素描!”小公举满眼崇拜。
韩朔咽了咽口水,像安抚小狗崽似的拍拍她的头,“嘘,别说话,让姐缓缓先……”
“她怎么了?”小公举转头看安安。
安大美人沉吟一瞬:“估计是幸福来得太突然,一时无法接受。”
“哦。”
“咳咳!”谈熙唤回大家注意力,没有先前的凌厉,反而语重心长:“这件事告诉我们,作为一个画家,匠心往往比技法更重要!”
“匠心?您刚才不是说最忌讳匠气过重吗?”一个小姑娘站起来提问,还直接用上了敬称,不自觉已经将谈熙当成老师看待。
“NO!这里的‘匠心’出自‘匠心独运’,简单点说,就是一颗真诚细致的赤子之心。古时候还没有现代这样高科技的炼铁、冶钢技术,但送上战场的兵器却十分锋利,这是因为有铁匠无数次的淬炼和捶打,其中需要花费多少时间,多少精力自不必多说。我这样讲,大家懂了吗?”
“懂了!”整整齐齐,异口同声。
韩朔倒抽凉气,这家伙完全可以去搞传销了啊!一张嘴把臭的也说成香的,天知道,她留出右上角没画完全是因为——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