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节(2 / 2)

楼淮祀面色立变,这是哪个亡命之徒要来生事?

果然人群里中聒噪之声渐起,楼淮祀却是个说翻脸就翻脸的主,抽出一个道士的长剑,一剑剁在一条恶鼍身上,一指人群,怒道:“修墙铺路利于子孙万代的钱,倒要与你换肉吃?所幸你无官无职,不过是个嚼口舌生事的无赖闲汉,你但凡是个吏是个胥,便是那贪赃枉法之徒。”

栖州的百姓被他这一喝,不敢再出声,生怕被楼淮祀这个不分青红皂白的知州拘去挖泥沟。

楼淮祀皱了皱眉,人群拥挤,压根寻不到出声的人,也只能在暗中留意城中变故。

人群里的付忱扣着自己管事的手腕,微微一摇头,过了半晌这才随着人潮涌向榷场。

付忱轻声道:“不曾想,如此稚龄竟在栖州颇有威信。”

他的管事冷哼一声:“自他来了这当官,三天两头就拉人犯游街示众,河岸边挂了多少匪盗的人头,如此酷吏手段,怎会无人惊惧?”

榷场入口士兵把守,持械者不可入内,栖州那些寨民也得守这规矩。付忱与管事二人任由士兵搜了身。

“知州行事周到啊。”付忱笑与搜身的守卫道。谁知这守卫竟是不言不语,半声不吭,只认认真真把他与管搜了一遍,放他们入榷场之中。

付忱讨了个没趣,笑了笑,也不作计较,他的管事却是心中不服,眉一扬,就要质味,被付忱拦了下来。

“郎君,这兵汉无礼。”

“无妨,他不过尽忠职守。”

那守卫也有些冤枉,他是随楼淮祀从禹京到栖州的,早年亦是姬央手下的兵,误食野果伤了喉咙,说话跟磨地皮似得,能不开口就不开口。不必废心说话后,耳朵却灵敏了,听得管事抱怨,挠了挠头,自觉似有些无礼。

恰好李在今日不曾外出巡船,榷场这边人多事杂,楼淮祀便令他在这边帮手,远远见了这一幕,过来问道:“那白衣郎君说了甚话?”

守卫便用扁沙的声音道:“那管事嫌我无礼。”

李在听后,冷声道:“一个商户的管事哪来得狗胆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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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李在本就是个贪功之人, 他疑这个付忱行事古怪,似有不可告人之事,又看他们只有主仆二人, 便又料他们就算作怪也是有限, 仗着自己身手过人,遂想自己独力擒他们下来, 立一大功。当下也不声张, 混进入榷场的人群中,悄悄地跟在付忱主仆身后。

榷场之中热闹非凡,石脂与虫金那围了好些商户, 看中这两样的都是豪富巨贾,他俩携千金而来,每个身边带着护卫奴仆, 石脂铺扔出一个姬冶坐阵,楼淮祀也好,陈贺也好, 生怕招来刺客,要是哪个死士一剑将姬冶捅个两头穿,他们也可以去死一死。因此,两人各自将脂铺的护卫又提了一提, 楼淮祀甚至把始一都调派去护卫姬冶, 就怕烈火烹油之时炸了锅。

这般多的人,直把脂铺挤得水泄不通, 栖州的天气湿热,一干平素养尊处优的官商个个都跟离水的鱼似得,恨不得张开嘴喘气。饶是如此,愣是没人退出去, 挤得后背汗湿也要混赖在那。

陈贺端方的脸上暗藏欣喜,大有要钱不要命之态,为国之财帛尽上一份心力,死亦哀荣。

楼淮祀是看得目瞪口呆,他本以为陈贺这个硬梆梆的棺材板人,最讲规矩,没想到临到头居然干起糊涂事来。他们这堆人跟鱼群似得挤成一团,没招来贼人之前,都能先中暑昏迷。

当下领了一队人过去,拿竹竿拦出一个过道来,一户再发一个签号,凭签入内与脂局洽谈,又在榷场内拾掇出一个凉棚,供应凉茶凉糕等消暑之物,从家中拎了一个膀大腰圆的婆子管事,那婆子挠挠鼻尖,问:“郎主,这些凉茶凉糕,是卖呢还是送呢?”

楼淮祀亲自动手捞了两碗送去给卫繁、卫絮,道:“自然要卖,还得加钱。”

婆子心领神会,她也是心狠手辣的,一碗茶凉,外头挑担的卖一文钱一碗,吃完了还能添勺,她狮子张口,卖十文钱;凉糕外头论斤卖,搁这按块块卖,两文钱一块,外头糕点铺内五文钱都能买上一斤。

饶是如此,还是生意兴隆。

比之脂局这边的乱糟糟,倒是虫金这般井然有序,来的商客都是踩过点的老客,彼此心中有底,再兼虫金量少,卫繁与卫絮定了数,争了也无用,不过把先前谈好的交易在明面上过了一遍。

榷场守着的课税官监督着过秤扣税,流水一般顺畅自如,买了虫金后还能有余暇看看榷场内的其它特产土仪。

梅萼清与俞子离那倒是稍嫌冷清,梅萼清也不穿官服,摊前摆个不高不矮的长桌,将一小麻袋一麻袋的血米慢慢地摆在桌案上,再慢吞吞敞开口袋。他们这边乍看平平无奇,瞟一眼,隐约什么暗红的阿什物装在口袋里,只当什么药材等物。栖州的药材价贱,不值钱,外客如江石这等刁钻的,也不会在榷场收卖药材,去乡寨收买价廉不说,还没有课税官在旁虎视耽耽。

付忱来榷场是想一探石脂一事,此物遇水不灭,船上扔一桶石脂下来,火箭一点,再好的船也只能烧沉水底。

但神火之说喧嚣于世,众人拥趸,他哪里挨靠得近,再堵,陈贺与姬冶也不是横冲直撞之人,尤其是陈贺,他一向认为商贾之业,南货北调,北货南运,此为买进卖,货相易却无产出之事,虽利于民,到底非国之根本。偏卖粮的比种粮富裕,卖布的比养桑的舒坦,动不动还要相互勾连,哄抬市价,他们赚得腹大腰肥,只可怜百姓两手沧桑,因此,陈贺极为看中商客的品性,不惜耗费人力将若干商户摸了摸底,贪妄之人,他是不予石脂的。

付忱不知这里面的底细,充作富商想要竞买石脂,却是连脂铺都没有进去,那拦路的护卫笑眯眯道:“郎君来晚了,要买石脂的人实是太多,小知州只得发放签号,如今签号早就没了。”又伸手一指旁边的凉棚,“看,好些领了签事情的客人都还没进去呢,只得在外头边等边歇脚。”

付忱见了此处防守严密,不敢妄动,谢过后事带着管事远离,只他到底不肯死心,在榷场转了一圈,仍又转了回来。

跟在他们后面李在越发认定此二人藏鬼,似乎还是冲着石脂去,可见所图非小。

付忱的管事冷笑,轻声道:“郎君,那狗差竟是盯上了我们。”

付忱一笑:“休管他,,我们既不曾犯事,又不曾扰民,他愿意跟,就跟在后面也罢。”

管事暗恨:“不过黄泉道边守着的小鬼。倒也欺人。郎君,我等离去时,好好叫他吃一个教训。”

付忱道:“切莫节外生枝,我们此来是为了石脂。”

管事叹道:“怕不好下手,城外那脂田重兵把守,别说人,苍蝇都飞不进去。只没想到这榷场里竟有这么般多人把着,不乏高手之流。”

付忱笑了笑:“无妨,劫不得脂田和脂局,那些往来的商户总要归家的,不信他们的船只也这般多的护卫。”

管事哈哈一乐:“郎君说得有理,拼上几个兄弟的命,抢个一船来,再跟狗官们对上,我等也有底气。”

付忱颌首,他们二人见李在跟得颇紧,左右脂铺那边近不得身,干脆放一缓步子,一来开开眼界,二来探探栖州城中景象,三来戏耍李在。这一逛,便逛到梅萼清这边。

“血米?此为贡米啊。”付忱惊得目瞪口呆,他阿父在世时,他有幸见识一捧皇家御主之米,当时此以为奇,没想到眼前的血米颗粒饱满,色泽暗红,似有油光,竟是御米所不及。

“小郎君好眼光。”梅萼清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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