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得一日,天上果然乌云压顶,层层期近江面,遥看天水相接、难分难辨。吴信拈了三柱香,一拜关云长,二拜水龙王,三拜老天爷,以求劫船大吉大利。
楼淮祀不怕死却又惜命得狠,唯恨可用之人太少。
一个始一,却半死不活的,一使劲伤品炸裂泊泊淌血,气得太医问瘦道士讨了麻药,始一挣扎想起身就将人麻翻在床。卫繁担心不已,叫绿俏守着,一等人醒便灌他补药。
瘦道士只会使些下三滥的手段,兼逃跑自保,别的却不能指望他。
再便是朱眉,稳重、冷静,武艺高深,就是人怪了些,独占一间舱房,能不张口就不张口,也不与人往来,站那都要离一丈多远。怪虽怪,却极为可靠。楼淮祀便将卫繁和俞子离的安危一并托与朱眉,顺嘴抱怨俞子离:“师祖他老人家武艺出众,师叔却是半分都没学来。”
俞子离一扬,反唇相讥:“你阿爹身手一流,你怎只会花架子?”
楼淮祀被堵得噎了噎,又瞪向梅萼清:“梅老头,你怎也蹭来这里。”
梅萼清笑道:“楼知州,下官文弱书生,又年老体弱,可抗不得贼人几下。”
俞子离道:“你弃官船不坐,非要伪装成富商,才招来这伙贼人,竟还厚颜啰嗦。”
楼淮祀义正词严:“听说栖州的贼连官船都劫,如今不过早些遇到,晚相适逢不如早相遇,也好叫我知晓贼人如何劫船的。也不知他们贼窝在哪处,有无积财。”
江石苦笑不已,楼家小郎君不像是去当官的,更像是去当贼的,提起金银,两眼发亮,白瞎生得俊美如仙。
楼淮祀再看看贾先生与谢罪,大为不放心,问朱眉:“朱兄,除了我师叔和我娘子,你看哪个累赘,弃了他去。”
朱眉道:“知州放心,属下必保他们平安。”他虽腿微跛、面有刀痕,消瘦苍白,身手却着实难测。楼淮祀对他信重,他说能,便不再相疑。
卫繁头一遭遇到这事,胆再大也惴惴不安,拉住楼淮祀的手,欲泣道:“那楼哥哥身边怎么办?”
楼淮祀倒真不怎么担心,他从姬央那要来的可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再老再残,对付水贼这种乌合之众足以。
梅萼清也道:“君子不立危墙。”
“奴婢跟着小郎君吧。”素婆略一沉吟,出声道。见卫繁与楼淮祀齐齐看向她,捡了案几上一只茶杯,手上一个用劲,将那杯子碾成一堆黄豆大小碎片。
卫繁眼都瞪圆了。
素婆极为喜爱卫繁,放柔声:“栖州不大太平,长公主要我保娘子安全。”
卫繁感动不已,姬明笙为她设想得周全。
楼淮祀见怪不怪,他娘亲身边有不少好手,就是别的高门子弟身边带着健仆好汉,他身边却跟个半老婆子……好似有些坠他威风。
俞子离早在一边拉长了脸,哪管楼淮祀扭捏,咬牙切齿道:“我这杯子前朝枯叶大师亲手所烧,秞色澄青,世存不过十数。”
楼淮祀打个哈哈,带着不大自在的素婆飞也似得溜了,卫繁回过神,讨好一笑,怯怯地搬过一边的莲花高足盘:“老……师尝尝我新做的茶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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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卜仁、吴信劫船杀人做惯的熟手,借天黑云暗似夜, 召令兄弟手下驱船入江, 打算围堵楼家船队。
一伙贼远远就看见主船甲板上灯火通明, 也不知这帮富贵子弟在做什么,又是锣又是鼓又是呐喊又是叫好,偶尔也还有几声女子娇笑, 可见是在寻欢作乐。
这伙贼看得眼气不已,一个怒道:“当官的必是贪的, 为富的必是不仁, 这些肥羊杀了也白杀, 还费我刀口。”
另一个道:“也不知道他们去哪处,带得这么多船?”
有人便道:“他原本去哪我不知, 眼下去哪我却是知的, 保管不叫他们走别的了道, 这阎王殿他们去定了。”
又有贼动动耳朵:“我天生顺风耳,他们不知死期到头, 似在斗酒。”
旁边的贼喜道:“真是天助我等,他们不死哪个死?老天爷也助我等替天行道。”
卜仁倒是个周到人,事先叫了一个水性极佳的贼浮水到大船附近看看动静。那贼回来后欣喜不已, 道:“大哥, 此趟活该我们发财,这些人在船上赌酒呢,好些吃得醉熏熏的,有个歪蛋吃得多了, 都吃得吐了。那些护船的也凑在里头与人吃酒。”
吴信一皱眉,问道:“江石也与他们在吃酒作乐?”
贼探露出一口黑牙大乐,道:“姓江的是个妻奴,船上有个女娘好似非要和他相好,姓江的生了气,独自坐一边生闷气呢。大哥,船上灯火蓬亮,我那么一相看,那红衣裳的女娘生得标志,一把细腰,细皮子嫩肉,杀了可惜,掳了寨子去,兄弟们乐一乐。”
卜仁哼一声,道:“你们留分寸就好。老天不公,我们连个正经的娘都无,姓江的送上门也不要,不杀难消心头气。”
吴信道:“女娘算得什么,只要劫得财,风香楼里有得是可心人。”
卜仁道:“说这么多有个屁用,叫兄弟干活,趁他们吃得烂醉泥,一刀一个结果掉。”他是贪心的,“只这些船可惜了,比咱得要好。”
吴信则道:“不是自家的,再好也无用,事成后还是凿了妥当。”
卜仁连道几声可惜,几个贼头议定,摸黑将船围了,点灯为号,届时一窝蜂攀上船,只管先将人杀光。众贼手上都沾得人命,杀人与杀鸡无甚不同,无有不应,无有不从的。
他们数十只小船,仗着地熟悄无声息地摸近了楼家船队,吴信与卜仁一看,果然主船上歌声舞声赌酒声交织一片,累得其它船上水手护船都移了心神。卜仁看得大喜,按捺性子,又静观小一刻,遂点了一盏水灯放入水中。众贼一看暗蒙蒙的水面一点灯火随水漂浮,知是动手之时。
他们一船人作一伙,先拿三钩索勾了住船舷,留了一人在小船上守着,余者猴子一样攀上了船。
楼淮祀一身红衣,半散着发,一只胳膊搭着江石的肩膀,整个人几挂在了他身上,还不忘抱怨:“先才我家小厮说有贼人的动静,怎又没了声响?”
江石的目光落在船上一个没了半边手掌的中年汉子,将他与自己的手下比对了一番,心知大半不敌,纳闷地想:楼家竟养了这么多的好手,再是将军府也养不得私兵,莫非有反心?嘴上道:“小郎君的小厮看着不像仆役,走道腰提劲,腿脚轻,倒像练家子。”
楼淮祀笑点头:“江郎所言不差,他们都是残兵,提刀杀过人的。”说罢,转过脸,“江郎一眼就看出他的不对处,可见江郎也是练家子。江郎,江兄,江大哥,没少杀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