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琦满眼的不甘心,这几天因为拿到这贡品资格,她们进了大量的原材料,又招了不少妇人来做工,更把原来的工坊之地扩大,前后花了不下万两银子,现在却说要放弃,那之前的投入都打了水漂,这让她如何不心塞?
“不放弃还能如何?”林绿氏倒看得开,反正钱财对于现在的林家来说也不是迫在眉睫的事情,只要一家平平安安,她就于愿足矣,这锦上添花之事得之她幸,不得是她命,并不强求。
“珑姐儿,你二娘说得对,我们没有必要非争不可。”贝申氏也懂得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这都是她贝家用血换回来的教训。
“不,这次是非争不可。”林珑突然轻声而坚定地道,“箭出没有回头路,我不接受失败。”
“姐,我支持你。”林琦一听这话,顿时心中充满了豪情壮志。
贝明绯也上前抱住这知己好友,“阿珑,我也支持你。这玉肤坊能走到今天都是因为你,我相信你的每一个决定。”
林珑感动地拍了拍自家好友的玉手,连战都没有就退缩,这不是她的风格。好一会儿后,她站起来道:“好了,既然大家都达成了共识,那我这回就进宫搬救军去。”
林绿氏和贝申氏看到这几个年轻姑娘斗志昂扬,均对视一笑,随后摇了摇头,既然阻止不了,就由得这几个年轻女孩子胡闹吧。
正在林珑出发到宫里的时候,周当家也迎来了亲自登门的内务府主管公公,这回公公相当的客气地告诉他,这贡品的份额还是落在他丰盛德的头上,这让他脸上的喜气掩也掩不住。
“劳烦公公登门告知,这是在下的一点心意。”周当家相当会做人,立刻让人奉上大额的银票。
公公看了一眼,也没有推却,收起来折好后塞到袖拢里面,“周当家果然是魄力的人,这么快就找到了新的靠山,咱家好生佩服。”
“还不是多点公公指点迷津,不然在下还要像只无头苍蝇般地冲来撞去。”周当家客套地给了顶高帽这内务府的主管公公。
“好说好说。”主管公公笑道,“归根到底还是周当家的本事不是?”
周当家自得一笑,这回倒没有反驳,他家与王家结成了姻亲,这身份地位自然也水涨船高,有宫里的娘娘当靠山,也没有必要太卖这个出尔反尔的老东西的账。
主管公公看了看,眼里略有几分嘲讽,若非看在德妃似乎颇得帝宠,他才不会对一个商家如此客气,一向都是这些人巴结他的份。
周当家亲自送这主管公公出去登上马车,给他放下车帘,这才站在一旁送走这个难缠的主管公公。
看到马车驶远,这回他没有再回到店里去,转身交代了身边的小厮几句,然后抬脚就往街上走去。妻子给他出的主意立了大功,他打算亲自给她买些珠钗当做奖赏,一想到妻子会高兴得心花怒放,他脸上带着几许笑容。
此时后宫里面要给十皇子做法事超度,皇后亲自领头,各宫妃嫔都必须出席。
德妃穿着一身鲜橙色宫装到来,头上插着五彩宝石镶嵌的凤钗,鬓边还有朵粉色牡丹绢花,非但如此,身上的饰品还是新做的款式,这让后宫不少嫔妃侧目不已。
“德妃姐姐,这凤钗真好看。”
“德妃姐姐,哎呀,你这手上戴的真漂亮,是新做的吧?”
“……”
接二连三恭维羡慕的话,让德妃的自我得意膨胀得不得了,矫情地一把收回自己的手,“都说什么呢,这些算什么。”
话外之意若非是这场合,她还有更漂亮的没有穿戴出来,周围又是一阵羡慕的声音,她笑得更为猖狂。
这高调的举止,还是让不少低调的妃嫔看不惯,眼红别人在后宫也是一种常态。
有人躲在一边窃窃私语。
“看把她猖狂的,都忘记了自个儿姓什么?”
“我看她能得意到什么时候?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待会儿皇后娘娘过来,指不定还要如何治她的罪呢?”
“就是就是,真有好东西拿出来炫耀也要看看场合,真是拎不清,也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哼!”
“人家是王太帅的孙女儿,当然有得意的资本,这我可不眼红她。不过你们说说,她哪来这么多好东西?最近十皇子死了,宫里的气氛低迷了许多,我都不敢下旨让人打首饰,她倒好,还这般高调出风头。”
“我也正疑惑着呢,猜不着……”
“顶风做案也要有后台才行,大家猜猜谁给她撑腰?”
“……”
一时间七嘴八舌地私下议论起来。
天下间没有不透风的墙,遂也有人悄语道:“听说有人看见她穿着宫女装出入御书房……”
顿时闻者睁大眼睛,“真的假的?皇后娘娘知道吗?”话里满是羡慕嫉妒恨,皇上没到后宫频施雨露,她们正干旱着呢,现在听说有人不按规矩行事,那恨意比往日更强。
“谁知道呢?我又不是皇后娘娘肚里的蛔虫。”
“依我看,皇后娘娘迟早知道,这德妃猖狂的日子没几天了,我们且在一边看戏好了。”
“没错,看她能笑到什么时候?”
咬牙切齿愤恨的话随口而出,人人都希望有出风头的时候,但更看不得他人在自己面前得意的嘴脸,这是人性的劣根性。
对于这些不怀好意等着幸灾乐祸的眼神,德妃一笑而过,就是要这些怨妇们的嫉妒,这种感觉超好,她享受得很。
皇子公主那边的视线非常冷,尤其是永安公主和七皇子,他们都是十皇子的同胞手足,本来就伤心得很,看到这个高调的后宫妃嫔,更是难以顺眼。
“贱货。”永安公主恨恨地吐出两个字。
“十弟尸骨未寒,她就不怕遭天谴?”七皇子阴沉着一张小脸。
永安公主转过头去不看这个大出风头的德妃,与这样的人相比,这段时间细心照顾他们姐弟的母后要好得多得多,心里也为那天十弟死的时候自己的表现颇为内疚。母后是好人,她不能再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害死十弟的是生母。
“我们跟母后说,好好地治一治这贱货的罪。”七皇子提议道。
永安公主摇了摇头,“七弟,我们还是别为母后添麻烦了。”
经过这次巨变,小小年纪的她知道没有人在背后支持,这德妃是不敢这么猖狂目中无人,至于这个撑腰的人,听了不少八卦的她隐隐猜到是父皇。思及此,她握紧手中的帕子,对于父皇,内心有着几分排斥。
七皇子却时朝德妃的方向狠狠扫射一眼,这个该死的女人。
其他的皇子公主也都是冷冷看着德妃的花枝招展。
德妃的风头出够了,这才稍稍收敛一些,现在后宫重新洗牌,她若高调一把岂不是如锦衣夜行?那可不行,这不是她的风格。
“皇后娘娘驾到——”
听到这声音,殿上诸人都紧张而迅速地排好位置迎接这后宫之主。
苏梓瑜穿了身暗纹的白色绣玄边的宫装,头上插着一枝低调的碧玉银簪,手上拿着一串佛珠,除此之外,身上并无半点奢华的装扮。
她从两排人群中穿过,在经过德妃身边的时候停顿下来,转头看着这个浓妆艳抹的后宫佳丽,目光从上到下,将这屈膝行礼的德妃看了个透彻,清冷的声音响起,“德妃,你是不是忘记了今天是什么场合?”
“臣妾没有啊,这不是为十皇子做法事超度吗?”德妃一脸无辜地道。
苏梓瑜冷笑地用手轻扯德妃华丽宫装,“你这是有心为那条逝去的小生命超度吗?依本宫看,你这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分明就是要去向皇上邀宠的。”
“臣妾没有此意,皇后娘娘明鉴。”
德妃紧张地抬头看向苏梓瑜,不过触及这后宫之主冷峻的面容,她浑身又打了个冷颤,很快又垂下头来,真是见鬼了,她似乎有点怕这个苏皇后。
“没有此意?那你穿成这样来是何意?”苏梓瑜拿着佛珠的手在殿上一指,“你看看有谁像你一样?指出来给本宫瞧瞧。”
德妃的眼角一瞄,其他的人虽然穿得不似苏皇后那般寡淡,但颜色不是灰就是黑或者白,并无一人穿得过于花哨,这回额头冷汗直冒,她似乎真的过于出风头了。
“都看明白了?”苏梓瑜冷声喝问。
“臣……臣妾看明白了。”德妃忍下内心的不满,呐呐地开口回话。
“回你的寝宫把这衣裳换了,还有你的凤钗,再加上你手腕上那堆乱七八糟的饰品,本宫给你两刻钟的时间,如果超过,后果自负。”
“臣妾知晓。”
德妃不敢浪费时间,从这里回到她的寝宫不算来回都要两刻钟,现在给她的时间不多,不顾众人嘲笑的目光,遂行礼后就匆忙退出大殿。
永安公主看到这一幕,不禁用感激的目光看向苏梓瑜,还是母后英明。
苏梓瑜没有再逗留,而是上前盘坐在蒲团上,朝等候多时的老和尚道:“开始吧。”
老和尚领命,立刻盘膝而坐,开口念起经文,随后就是梵音渺渺,殿里的气氛一片肃穆。
苏梓瑜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这对于她来说异常的熟悉,曾经,她就这样送走了她的三个孩子,因为未成年,连个像样的葬礼也没有,思绪不由得飞远了。
微闭起来的眼睛里有一滴泪珠滑落,这是她在心里想念她早夭的三个孩子,这十皇子的死只能说是高凝珍的报应。
德妃匆匆忙忙只能穿上宫女拿来的简陋衣装,赶在两刻钟时间重新回到殿里面,这回连她都感觉到自己像只灰溜溜的老鼠一般,更有人暗中讽意十足地朝她一笑,这心里说有多憋屈就有多憋屈,恨恨地坐在皇后下首位置的蒲团里。
高位妃嫔折损了好几个,如今后宫除了皇后,就只有一个良妃能与她抗衡。她的目光看向对面似乎一副悲天悯人的良妃,嘴角暗自撇了撇,这良妃比她早进宫,仅生有一女,为人却低调到让人想不起来。
良妃似感觉到她的目光,转头看了她一眼,她这才赶紧收回目光坐好。
仪式进行了整整两个时辰,这段时间里,纵使感觉到疲倦,但没有一个人敢喊声苦,所有人都缄默不语地为这心里不以为然的孩子超度。
苏梓瑜由红菱扶着从蒲团上起身,至此时,她才停下手中转动的佛珠,目光扫视了一眼德妃,看到她那灰头土脸的样子,不禁感到可笑,在这敏感时期,这人连夹起尾巴也不会,实在蠢笨得可以,并不足为惧。
德妃被看得头皮发麻,不过她不敢再造次,只能安静地站在那儿任由这后宫之主打量。
苏梓瑜只看了半晌,就收回了目光,朝永安公主和七皇子招了招手,两人会意地上前到她的身边,她一手牵着一个往殿外而去。
殿里的女人们都看得真切,没想到苏梓瑜真会做这两个失去生母护持的皇子皇女的保护伞,既看到这—幕,她们都明白会意不能随意欺侮这两个皇嗣。
永安公主仰头小声地道:“母后,谢谢您。”
苏梓瑜拿着佛珠的手轻抚她的头顶,“你喊得我一声母后,我定当护你周全。”
永安公主感动得眼里噙着一抹泪花,小身子更是贴近苏梓瑜。
三人走在最前列,就在苏梓瑜要让两个孩子坐上宽大的凤辇之上时,突然前方有人大喊,“有刺客——”
苏梓瑜神情一顿,眉间一皱,看到不远处的宫娥乱成一团,宫廷侍卫正在追着几名黑衣刺客。
红菱忙闪身上前挡在苏梓瑜的身前,而永安公主姐弟俩都吓傻了,呆愣地站在原地,他们何时经历这这样的阵仗?一时间做不出反应来。
苏梓瑜伸手抱紧这两个孩子在怀里,“别怕,母后在这儿。”
永安公主脸色苍白地紧紧地依着苏梓瑜,一双惊惶的眼睛看着周围的宫人正快速地将他们三人围起来保护,她还是没有半分安全感,“母后,我怕。”
苏梓瑜轻声安慰,“母后会保护你们的……”
话音未落,刺客已经冲进这小圈子里面,红菱抽出的软剑舞得赫赫生风,但也未能完全保住住自家主子,脸上不禁有几分着急。
苏梓瑜出身将门,虽然不会武功,但是躲避的功夫还是十分敏捷的,只不过两个孩子成了她的拖累。
后面陆续走出大殿的妃嫔都睁大眼睛,更有人吓得脚软,这光天化日之下这刺客太过于猖狂了,更有人惊叫不已。
德妃却是两眼怨恨地注视着身处险境的苏梓瑜,最好这后宫之主被刺身亡,这样就无人再挡着她的路,袖下的拳头握得很紧,站在那儿看得一眼也不眨。
她身边的宫娥见状,忙扯着她避到殿里面,“娘娘?”
德妃这才回神,赶紧又往后退回殿中,看到那些黑衣人闪着银光的剑芒,她忙大声命令,“把殿门关上,不要让他们冲进来。”
匆忙进殿的妃嫔都面面相觑,她们看到外面处于危险中的皇后和皇嗣,这私自关殿门的行为好像不太妥,这不是弃主子娘娘与不顾吗?
“你们都想死吗?”德妃怒喝。
人一旦涉及到生命危险,自然会做出最有利的选择,怕死的妃嫔们在德妃的带领下不顾外面的苏皇后和一众皇子皇女,赶紧就将殿门关上,非但如此,怕这门抵不住外头的刺客,她们更是推着厚重的家具堵在门后面。
一番动作之后,哪怕春寒料峭,众人仍旧额头冒着细汗。
德妃更是摊坐在堵着门的椅子里面,心头的狂跳这会儿才稍稍平复下来,好一会儿,始终记挂着外头的苏皇后挂掉了没有?
她站在这椅子上,透过窗棂向外看去,看到苏梓瑜仍旧完好,顿时恨得牙痒痒的,心底不禁暗骂这些刺客真没用,这样都还不能解决掉苏梓瑜。
“快点,苏皇后就在你的身边,你这个没用的废物……”她低喃着骂刺客的无用。
“德妃娘娘,你这是在做什么?”有人发现她在喃喃而语,不禁好奇地一问。
“没什么,就是在担心皇后娘娘。”德妃似一脸担忧地回答。
这答案让殿里的众妃嫔都暗暗嗤之以鼻,真担心皇后,就不会第一时间号召她们关殿门自保,这德妃虚假得够可以。
德妃也不以为意,把注意力都放在外面的打斗之上。
身处刀光剑影中的苏梓瑜神色还是显得颇为镇定,一面躲避,一面指挥身边的宫人和宫廷侍卫应战,倒是还能勉力维持。
除了她护在怀里的永安公主和七皇子之外,其他的皇嗣也还安然无恙,他们都紧跟着苏梓瑜,这样一来生命能获得最大的保障。
突然,七皇子因为一个跟不及,脚下一踉跄摔倒在地上,而这时候正好有一个刺客在他的前方,一看到这皇子落单,立即举剑刺下去。
七皇子吓得瞠圆了双眼。
苏梓瑜见状,一把将永安公主推到绿素的怀里,然后自己转身把七皇子抱在怀里,那把在春日里闪着寒光的宝剑无情地刺向她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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