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想到长子林标的仕途问题,林白氏明白她要转风向了。
所以当叶钟氏与郑夫人与她提及结义亲时的日子与仪式时,林白氏当即摆出笑脸来,热情得不得了,这事再怎么样也绕不开林家,毕竟义亲归义亲,林珑还是上在林家族谱内的。
“我看这个日子不错……”她当即附和郑夫人的话。
叶钟氏原是也看不上林白氏的,不过看她现在合作的样子,还是客气说了几句话。
林珑看她们开始讨论日期,一旁的绿姨娘连插句话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干干地站在自己身边,想到三年来她为这个家操持得辛苦,沉思了一会儿,看她们讨论衣样头饰,适时笑道:“这衣样什么的,我家二娘最是清楚,问她就对了。”
绿姨娘顿时怔怔地看了眼林珑,眼里微含感激,只是以她的立场没有资格发言。
林白氏最先反应过来,明白林珑是要抬举绿姨娘,一向最不屑绿姨娘的她忙上前道:“看我都糊涂了,绿姨娘虽是妾室,但我家大伯过世后,她也尽了母责,一直操持大房这个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适时地抹了抹泪水。
一番话重点在个母字,又点明了绿姨娘身份是低,可地位不低。
郑夫人立即明白过这味儿来,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眼林珑,倒是个有情有义的,心下对收她为义女更为欢喜,“倒是我们说得兴起,忘了还有一个如此了解珑姐儿的人,该罚该罚。”
叶钟氏好面子,听了郑夫人自降身份的话,这会儿也没再坚持,自家未来儿媳妇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遂淡淡地开口请了绿姨娘到外面花厅说话。
临走前,她还是看了眼林珑,林珑朝她微微一笑,眼里却是一片坚定之色。
受宠若惊的绿姨娘被林白氏热情地拉着出去外面厅中说话。
没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了几个女人的讨论声,其间绿姨娘的声音从无到有,从细声到渐渐如常。
林珑听了一会儿,这才放下心来,心下也开始略有计较,正沉思,手背上被人轻拍,遂两眼歉意地看向拍她手的郑西珠,“郑二姑娘见谅,您刚说了什么?”
“该打,我们都要是义姐妹了,还叫什么郑二姑娘的?”郑南珠笑道,“叫我声郑二姐吧,我想我还受得起。”
林珑也不跟她争,真个唤了句郑二姐,郑南珠也装模作样地应了,一时间几个年轻姑娘都笑开了,就连戴着面纱的郑西珠也掩不住笑意。
“对了,你这次的遇险给我说说,我可好奇,他们外面都传闻你被马贼掳了去,那会儿我不知道有多担心,好在你平安回来……”郑南珠一副好姐妹的样子道。
林珑却打断她的话:“怎么传的?”她自醒来不过几个时辰,很多外面的事情尚不知道,现在才知道自己成了流言的主角。
“这事说来就气人。”林璃义愤填膺地道,“我们遇险不过才一天一宿,居然城里大部分人都知道,还说得像模像样,我听了就来气。”
“可不是?”郑南珠也满脸不悦,“当时我爹下令搜查的时候,压根没提到你们姐妹俩,不知为何就是传了出去?”
林珑却是偏头想了想,“这事有古怪,我记得那天到寒山寺上香的人并不多,可以说很冷清,就算寥寥几人见着这事情,也不至于全城一夜皆知。”
如果说是从执行的衙差那儿传出去的,这也不对,郑南珠已说了郑巡抚当时并没有提及她们堂姐妹二人的名字,这样一来就可以排除掉多嘴官差的嫌疑。
郑南珠不知林珑想得深入,只是挥挥手不在意地道:“现在这事都压了下去,什么马贼的流言都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城里的人也不至于人心惶惶,好了,珑姐儿,你赶紧给我说说你当时的历险记。”
林珑看着这郑南珠一脸好奇的样子,推了推身边的林璃,“我嘴拙,让我家璃堂姐说给你听吧。”
郑南珠也不勉强林珑说,毕竟她是伤患嘛,不记前嫌地拉着林璃就坐到一边打算听故事,林璃也乐得与巡抚千金说话,之前她被郑南珠嫌弃的事情她也甩到了爪哇国,那会儿别说郑南珠,她也嫌自个儿,给人当枪使还不自知,也就更不好记恨旁人。
林珑正要端碗水要喝,一直乖巧地坐在那儿的郑西珠忙上前将碗端起来递到她的手中。
“多谢郑三姑娘。”林珑笑道。
“林姑娘要与我见外吗?”郑西珠到底腼腆,她不是郑南珠,也不是父亲宠爱的女儿,不好像嫡姐那般自来熟。
林珑看她低垂着头,突然握住她的手,“如果不嫌弃,我们就姐妹相称吧,我算算,我好像虚长了你几个月,这样吧,你唤我一声珑姐,我唤你做三妹,可好?”
郑西珠求之不得,她与郑南珠虽说是亲姐妹,可关系一向不大好,郑南珠是人前亲热人后冷淡,林珑是第一个关心她的人,自然想要与她更亲近。
“我看看,你的脸如何了?如果这配方不好,我再给你换一个。”林珑直接就拿开郑西珠蒙脸的面纱,看到上面的痕迹似乎淡了些许,看来这肤膏还是有点效的。
“我一直都有按你说去做,每天揉脸,还按时抹肤膏,连我嫡母嫡姐也说好看了些。”郑西珠一提起这个就兴奋,只要好了一点,看到希望,她就更有信心。
林珑仔细检查一番,“银丹草的份量不太够,下回我再加重一点试试。”动作一大,牵扯到背后的伤口,她皱紧眉头收回手,轻轻“哎哟”一声。
郑西珠忙扶住她,“珑姐,你怎么了?都是我不好,不该让你为我检查脸的恢复程度……”
坐在一边听故事听得正入迷的郑南珠听到林珑那一声,忙过去,听到郑西珠自责的话,脸色一板,“跟你说了多少次,你怎么都没听进去?让你不要来你偏要跟,珑姐儿是病人,你的脸又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好的,连我这斑都没能全消,一点事都经不起。”
郑西珠也附和道:“是我一时没注意……”
林珑呲了呲牙道:“不碍事的,是我非在看一看她的脸恢复得如何?再说我还打算做一盒去疤的,我背后这伤看来是要留疤了,可得想个法子去掉才成。”
女子爱美,她也不例外,这疤痕就算不是在脸上,在身上也够让人心烦的,再说成亲后,难保夫婿不会嫌弃,当然得未雨绸缪。
郑南珠听到这话,朝她挤眉弄眼一会儿,没再责备郑西珠,又拉着林璃继续讲,“刚说到哪儿了?哦哦,是你们的马车冲进侯夫人的包围圈时……”
郑西珠却是握紧林珑的手,小声道:“珑姐,你真好。”
林珑拍拍她的手安慰一番,郑西珠的性子并不是大大咧咧型的,相反她敏感,除了一条黑狗做伴,素日里也遭尽众人的白眼,所以养成了她这样的性子。
与她相处,一定要打醒精神,要源源不断地释出善意,林珑称不上多喜欢她的性子,却是怜她与她有着相差不远的身世,她还好,有亲生弟妹二人互相扶持,郑西珠却只有一个不疼她的爹与装装门面的嫡母嫡姐。
这边厢小姐妹们有说不完的话,另一边厢的大人们却是敲定了细节与日期,甚至宾客也几乎确定,势要把这结义亲的场面做得好看体面。
叶钟氏至此才算不再挑剔林珑的出身,更何况还有郑夫人承诺会亲自进京操持婚事,这样一来女方家不致于太寒酸难看,她对这郑夫人更为热情,二品诰命夫人,并没有多少了不起,却也不是人人都能得到这份殊荣。
郑夫人看了眼里面姐妹好的场面,刻意看了眼林珑,随后再打量了一下绿姨娘,踌躇一会儿,终于提到,“那位,我们还要不要知会一声?”林珑的家谱,她早已了然于胸不,权氏的改嫁更是听儿子提过。
绿姨娘一怔,知道她说的是谁,这个话题不到她多嘴,只是心里颇为气愤,权氏有何资格来参加林珑的婚事?思及昨儿夜里林珑那一声呢喃的娘,一颗心又酸又疼。
林白氏却没有那么多顾忌,她与权氏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相处也就公爹林有德去世奔丧那会儿,别的没印象,却是对权氏的清高印象颇深,这是林余氏那种假清高没法比的。
“她都改嫁不姓林了,我林家女儿出阁何须一外姓妇人操心?”她撇嘴不屑道。
叶钟氏也是这个意思,毕竟那身份尴尬,真来了免不了惹人茶余饭后嚼舌,“还是不提她了,她现在是临沂伯府的当家主母,也不好参与,免得她在夫家难做人。”
绿姨娘却是难掩神伤又悲愤地道:“当初改嫁时,双方就说过往后婚娶、生老病死都各不相干。”
三人一听,俱都身体一震,真个把话说得那么绝?她们都是有儿有女之人,哪里真能狠得下心全部断绝关系?此时不由得唏嘘一声。
叶钟氏却是不由得心疼林珑几分,摊上了这么个生母,这位霍伯爷夫人,她自然是见过的,看起来秀气雅致,说话温柔和气,没想到会是如此绝情之人。“得了,这事我们就这么定了,该通知的人自然通知,不该之人也莫去打挠了。”
三人俱都点了点头,这才再度回转进去与一干姑娘家们说话。
临近傍晚,郑夫人才携着两女与林珑及叶钟氏告辞归府,林白氏与林璃也不好再打扰,赶紧家去。
林珑应付了一会这样的场面,又要思索林璃等人的话,到底累着了,很快就沉沉睡去。
叶钟氏回转时正好看到她睡着,吩咐了人不要吵醒她,这才转身回去自个儿院里歇歇。
绿姨娘给林珑掖了掖被子,坐在一边绣花,想到林珑会有个风光的婚礼,嘴角都带着笑。
这时候,林琦与放了学的林栋都过来了,林琦还抱着账册,还想给林珑汇报一下店里的进账,哪知道长姐却睡着了?只好坐在一边。
林栋却是拉住绿姨娘到一边,“二娘,佘姨娘在府外等你,看她的样子,怕是有急事找你。”
林琦一听,眉毛一竖,“你还管这烂事做甚?栋弟,我且与你说了,这人不见。”她在外面的时候就赶过佘姨娘离去,什么玩意儿?一想到她的女儿是害自家亲姐的真凶,哪里还能忍得住气?
绿姨娘却是皱了皱眉,在这个节骨眼之下她确是不想见佘姨娘,无论她是想与她说什么事?她都下想搭理,如林琦所说的,这气还没消呢。
“可我瞅着她像是真有什么为难之事?二娘,你还是去见一见她吧,她与她那女儿从来不是一路人。如果姐现在醒着,怕是也会让你过去见上一见。”林栋到底心善,又是读书人,看事情倒是比较客观。
绿姨娘皱了皱眉,“那好,我去看看她要说些什么吧。”既然林栋都发话了,她也不好避而不见。
林琦撇嘴在一旁生闷气。
绿姨娘却是拢了拢秀发,抚平衣裙,出去见这佘姨娘。
叶旭尧一回到府里,急匆匆地进了自家院子,一路掀帘子,却在看到那空空如也的大床时神色一怔,哪里还有佳人的影子?
“人呢?”他冷脸厉声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