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愿意说,叶旭尧也不勉强,看了眼屈膝行礼后就翩然离去的少女,他的眉尖还是没能舒展开,朝身边突然出现的匪鉴道:“你去打听一下,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一向行事也不是那没分寸的人,会去找高志本身就不寻常,转头看了看高志的府邸方向,眼睛微微一眯。
匪鉴点点头,“小的这就去打听一下。”
看到两人散场,傅年这才从隔壁的酒楼走出来,斜睨一眼叶旭尧,“你真是对她上心得很,子阳,这是好还是不好?”
叶旭尧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屑于回答,抬脚就走进他身后的酒楼,不能让人等他太久。
傅年摸摸鼻子,急忙上前跟在叶旭尧并肩而走,“我不就好奇一问,你怎么连应声都不愿?果然还是人家林珑姑娘面子大,你竟站在大街上与她说了那么久的话……”
“别把她的名字挂在嘴上。”叶旭尧淡淡地瞥视一眼傅年。
傅年只好投降道:“好好好,是我口没遮拦,谁叫我没有人家林姑娘的面子大……好好好,我闭嘴。”
叶旭尧这才不再瞪视他,这傅年有时候真的聒噪得让人烦,他得考虑下次决不再与他搭挡,实在对他碎碎念忍受不了。
林珑回到店铺的时候,已是下午时刻,没有什么客人,林南忙迎上前,“姑娘回来了?绿姨娘刚刚过来传话,宏门那位方爷正找你呢。”
林珑步子一顿,这时候才记起丰盛德那批胭脂水粉的事情,“南叔,你跑一趟,去请他到我们宅子去,对了,顺道请阿绯和他兄长来一趟,这里面也有阿绯的银子。”
林南忙应声,扔下手中的事情,就转身出去按林珑吩咐的去做。
林南家的一看到丈夫出去了,忙凑近林珑,“姑娘,可是为了那花娘说的话?这一路没出什么事吧?”她当时真应该硬要跟上去,这样有个什么事她还能挡一挡?
林珑笑了笑,“能有什么事?南婶,别操心了,我能处理妥当。”
林南家的这才笑道:“姑娘办事,南婶有什么好操心的,看南婶都糊涂了。”顺手指了指丰盛德,“我这两天都瞅着丰盛德在拍苍蝇呢,看他们还能嚣张得起来?”
林珑顺着林南家的指去的方向,看到不远处的丰盛德果然门庭冷清,那位一脸奸险的掌柜并不在,看来不知道办什么事去了,低头思忖起来,这样的人,真逼急了什么事做不出来?看来还是要再提防一下。
“甭管他们,南婶,多行不义必自毙,古人诚不欺我。”
林南家的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若丰盛德不挑起事端,也不会落得这步田地。
丰盛德二楼,周义一脸憔悴,这两日店铺的生意差得很,货物都一律滞销,那方辩也不知道将他托付的事情办得如何?
正自烦乱地踱着步,他就听到有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回头一看是到乡镇上去的伙计,“怎么样?”
“掌柜的,他们几乎都售罄了。”那伙计着急地道,“我去那镇上时,已经迟了,大部分的富户在前一天就已下订,我们丰盛德的货都被卖个清光……”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看来别的乡镇也大多如此。
周义觉得一阵头晕,险些要栽倒在地,账房先生急忙扶住他,“掌柜的,要不要请个大夫回来……”
周义摆摆手,勉力支撑坐到罗圈椅内,抚着额头,这回他也知道事情不好收拾了。
账房先生皱眉道:“掌柜的,这事还是与本家那边提一提吧,现在苏州城的人都说我们丰盛德的胭脂是给乞丐用的,这样长久下去,只会便宜了玉肤坊……”
周义瞪他一眼,这事他还要死死地瞒着,再想对策才行。
账房先生顿时不言语了,看来掌柜的还要与玉肤坊死磕到底,叹息一声,长久下去,丰盛德不垮也会拖垮的,那群贵夫人与姑娘们现在都不登丰盛德的大门,已经全部转往了玉肤坊,升斗小民的钱又能赚得多少?这形势颇为严峻。
接近傍晚,林珑回到家中,正好看到匪石招呼那群工匠收工,她抬看了看,这祖屋不过是修缮了一天,看起来就有焕然一新的感觉。
“林姑娘,看看可好?”匪石邀功地道。
“还不错。”林珑撇了这小厮一眼。
匪石“嘿嘿”地笑了笑,“明儿小的让他们重新刷漆,定会更好。林姑娘这祖宅建筑本身不错,就是年代久远,才会有这么多需要重修的地方。”
林家在苏州城还是有点地位的,不然是不能在城里建有这么一座宅子,当然这比不上林刚的新宅。
林珑对于他恭维的话充耳不闻,看到他要带着工匠离开,她突然想到,“你回去替我好好谢谢叶公子。”今天倒是把这一茬给忘了,不管怎么样,他能想到帮她修房子也实属难得。
匪石大力点头,自家爷如果听到林珑让他代传的话,一定会心情大好,“林姑娘放心,小的必定将话传到。”
林珑颇有几分哭笑不得,看着叶家这小厮的样子,她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庸人自扰之,“回头你修好这屋子,我把钱都算清给你,这是林家的祖宅,林家人人有份,要叶公子出钱不太妥当。”看到匪石要拒绝,她才把话说重了。
这钱当然不能让叶旭尧出,无论如何她要去找两位叔父拿到修房子的钱,这祖宅又不是她一个人的,两位叔父都推搪不过去的。
“林姑娘何必算得那么清?”匪石叹了一口气,曾经说她贪财的自己现在是自打嘴巴,“林姑娘与我们爷成了亲后,这钱财也不就是林姑娘的?”
林珑正色看他一眼,“这一码归一码。”
匪石知道不好劝,只好悻然地点头应是。
林珑这才让苏嬷嬷送他们出去,自己转身往屋里而去。
绿姨娘在一旁听到他们的对话,上前小心地问,“珑姐儿,你都想通了?”
“想通什么?”她狐疑地看向绿姨娘。
“婚事啊。”绿姨娘瞪大眼睛。
林珑怔了怔,没再用冷硬强势的态度来回应,而是默不作答,转到厨下看看脂粉做得怎么样?
绿姨娘一看她这个样子,心下一喜,看来这倔强的姑娘是想通了。
林珑看了看那郁郁葱葱的花草,“二娘,我原本以为可以凭借自己的双手必定会有辉煌的未来,现实却告诉我,这是行不通的,你说可笑不可笑?”
绿姨娘叹息一声,“现实就是这样残酷,珑姐儿,我们一无权二无势,要想家族再度崛起,只能借助外力。”没说出口的是,与叶家的婚事是最便捷的道路。
看了眼妹妹挥汗磨茉莉花籽的样子,如今妹妹不再吵着要丰盛德的胭脂了,甚至她从那批货里挑出几盒给她,她也一脸嫌弃地扔到一边去,看来是长进了不少。
“其实琦儿没说错。”
绿姨娘听着这带有些许妥协意味的话儿,不知为何心下一酸,也许这世人眼中的大好姻缘真的不是林珑想要的,她上前抱住她道:“珑姐儿,你不愿,咱们不要勉强,什么叶家,什么襄阳侯府,这都不重要,只要一家人和乐康泰,二娘就于愿足矣……”
“二娘,你怎么犯起傻来?”林珑打趣一句。
绿姨娘一怔,看着林珑一时说不出话来。
苏嬷嬷过来禀告说是那方爷已经到了,贝家兄妹的马车也驶了进来。
林珑这才转身吩咐苏嬷嬷将他们带到厅堂去,拉着二娘的手,“走,我们会会客去。”
绿姨娘点点头。
方辩是头一次到林家祖宅,微微打量一番,没想到这林珑的家境竟是如此艰难,能养出她那样大胆性子来,确是有渊源。
贝家兄妹一进来,看到方辩在坐,贝朗笑着打了声招呼,让妹妹坐得离这方辩远点。
方辩也不在意,看到林珑进来,他起身打了个揖,“林姑娘可算是来了?”
“怠慢了,真是不好意思。”林珑朝方辩欠了欠身。
贝明绯就拉着林珑一块儿坐,朝方辩笑道:“方爷,我们的货卖得怎么样?”
“倒是不负众望。”方辩笑了笑,从袖口将两张银票拿出来,摆在两个姑娘家的面前。
贝明绯一向爽快,很快就拿起自己面前那张看了看,自己原本出资的八百两,现在变成了一千五百两,净赚七百两,不禁吃惊得合不拢嘴,这真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阿绯,还有人在,要注意一下仪态。”林珑悄语提醒一句,不意外地看着自己手中那九百两的银票,除去她坚持给宏门五厘的利,这钱还真是来得容易。
贝朗很快就收起了自己脸上的惊讶,悄然打量了一番方辩,看来这人办事还是颇为牢靠,回头他可以建议父亲加重与方辩的合作。
方辩喝着林家那茶渣子泡出来的没味茶水,一副如喝上等龙井的姿态,“还有一小部分可能要过两天才能给你们送来,那些地方较为偏远,信息回馈也要晚一些,估计还有将近五百两银子的样子。”
贝明绯笑道:“方爷办事,我从来都是放心的。”
“我这妹妹都散漫惯了,让方爷见笑了。”贝朗忙给妹妹打掩护。
一时间,各方相谈甚欢。
华灯初上,林珑坐在油灯下打着算盘,这段时间满打满算也有了三千多两的积蓄,眉尖微蹙,心中渐渐有了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