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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应该也曾拼尽全力,阻止那个世界走向消亡,但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崩溃倒塌,最终化作满天星光。
只留她一人记得。
崔锦之坐在树下的时候,想的是,为何祝瑾不去找系统清除记忆。
可是此刻她明白了。
无数人的过往沉重地压在祝瑾一个人的肩头上,她不能忘,也不敢忘。如果她也忘记了,这些曾经拼命努力活过的人,就真真正正地消失在了整个世间,再无半点踪影。
那么自己呢?
单方面决绝残忍地抹去自己的记忆,抽身离开,真的对吗?
崔锦之撑起沉重的眼皮,想要叫停,可冰冷的极片贴上了太阳穴,营养液顺着点滴流淌进静脉中,空气中已经自动释放出了麻醉的气体,她无声地张了张唇。
最终轻阖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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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锦之极其缓慢眨了眨睫毛,视线中是一片诡异的猩红,她无力地蜷缩了下指尖,只觉得身体沉重得像被灌了铅,半点力气也提不起来。
好冷。
像身处极寒之地,连骨血之中浸满了冰雪一样。
她涣散着眼神,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眼前的猩红之色是由无数根红丝线组成,上面挂着密密麻麻小巧而精致的铃铛,正诡异地发出叮铃之声。
一只结实有力的臂膀将她拦腰抱了起来,崔锦之被人轻柔而郑重地搂入怀中。
茫然着抬头,入目是男人凌厉冷峻的下颚。
怎么回事?
那人紧紧抱着她,发出一声蕴含着无数复杂心绪的叹息,指尖一寸寸抚摸过她的面容,最终停留在崔锦之的下颚。
他轻轻抬高崔锦之的下巴,她也就着力道抬头望去——
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泛着金芒的瞳孔。
刺骨的寒意从脚底顺着脊梁向上蔓延,少年粗粝的指腹已经落在她的侧颈,轻轻地摩挲了一下。
“老师……”他缱绻地将这两个字抵在舌尖,温顺地低下头,同她鼻尖相触,从喉间发出似爱人般的深情呢喃,“您醒了……”
温热潮湿的呼吸喷洒在崔锦之的面容上,她喉咙一紧,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下意识地做出吞咽的动作。
少年紧抱着她,平稳地从冰棺中跨出,崔锦之终于在此时窥得此处的全貌。
她躺过的冰棺中,附着无数被鲜血绘制的红色符文,只望上一眼,便让人觉得诡异不安。
冰棺的四周摆放了九盏烛台,内里盛满了暗红的液体,还泛着湿润的腥气,最中心亮着微弱的烛光,正跳跃闪烁着。
他们经过一大团繁复纷乱的红线,惊得大片的铃铛响了起来。
崔锦之一颤,被少年察觉到,默不作声地将她抱得更紧。
一直进入暖阁中,温暖如春的气息扑面而来,崔锦之才觉得身体中总算生出了几分力气,能够轻微地抬动起手臂了。
她被人放到床榻上,连人带被子一同圈进了怀中,少年连一刻都不愿意同她分开。
崔锦之的指尖抵上他的肌肤,才发觉祁宥的体温竟比她还要低上几分,她开口说话,嗓音沙哑的不成样子:“殿下,冷吗?”
滚烫的泪骤然滴落下来,晕在崔锦之的手背上,烫得她几乎瑟缩了一下。
祁宥仓皇地别开头,在无人注视的地方挤出了一个酸涩的笑,空荡荡的胸膛似乎又不争气地被人填满。
她醒来后,问他的第一句话居然是,“殿下,冷吗?”
手臂上是深可见骨的伤口,他日夜不辍地以血燃灯,声声唤着崔锦之的名字,几欲泣血。
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怎样的心境挺过这段时日。
整整九日,他就蜷缩在崔锦之的身旁,一错不错地望着她,心中卑微地期许着她能够醒来。
可怀中,拥抱着的还是寒冷彻骨的尸首,毫无生机。
顾云嵩提着他的衣襟,厉声质问着他到底在发什么疯。
祁宥茫然地垂下头,知道自己已经疯魔了。
可是孑孓独行的路实在是太过孤寂、太过冰寒,如果没有她的出现,或许祁宥还能安静地活下去。
但她出现了。
扶着他走过最黑暗沉寂的道路,用尽世上最诚挚的情绪爱着他,又重重地抛下他——
眼眶中蜿蜒落下一滴血泪,将少年白皙俊美的脸庞衬得妖冶荼蘼,他沙哑着嗓音,缓缓对顾云嵩道,
“……再给我最后一日。”
祁宥将崔锦之搂住,他颤着手臂,在黑暗中沉浮的人终于迎来了自己的曙光。
“殿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崔锦之早在心底唤了无数遍系统,根本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带着恐慌和困惑开口,少年收拾好情绪,放开了手,摸了摸崔锦之的指尖,轻声道:“长生天之下,有一种秘术,名为
', ' ')('‘请魂’。谈闽算出了老师的魂魄既没有遁入轮回,也没有停留在人间。”
他眸色沉沉,宛若揉碎无数光芒,泛着点点寒意。
“我害怕老师不得转世,才动用了这个秘术,可是老师醒来的那一刻,我却突然明白了——”
祁宥低下头,眼瞳深处隐隐绰绰地浮现出崔锦之的身影,他温和地为她盖上锦被,缓慢地摩挲了一下她的侧脸,扯了扯嘴角,像勾起一抹笑,嗓音低沉:“你不是不能转世。”
“而是……主动离开,对不对?”
崔锦之脸色煞白,像是被人扼住了脖颈,竟然有窒息之感,祁宥的话如雷般落在头顶,震得她耳中轰鸣不断。
“不过没关系,好在……老师回到了我的身边。”少年声音暗哑低沉,一双凤眸弯成好看的弧度,嘴角还挂着愉悦的笑容。
他俯下身,指尖缓缓地陷入崔锦之的乌发中,冰凉的薄唇在她的眉眼处烙下一个轻吻,漫不经心地开口:
“抓住你了。”
“骗子。”
第九十六章 代价
这一场早有预谋的别离,在此刻终于被撕下伪装的皮囊,露出内里的残忍与决绝来。
祁宥面上仍带着温和的笑意,暖阁中的熏炉将银碳烧得红彤彤一片,氤氲热气将少年的乌发染得湿漉漉的,透着一股无害而温顺来。
他缓慢地摩挲了下崔锦之的唇,有些空茫地想着。
原来所谓的情深义重、铮铮誓言,都可以从这张骗人的嘴中吐出。
少年捧着一颗炙热纯粹的心而来,在她的眼中,不过是可以随意丢弃的东西罢了。
但是没关系。
他抿嘴笑起来,平静地抽离了目光,无论如何,她现在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边,不是吗?
指尖触碰上崔锦之的后颈,少年低沉的嗓音传来,“睡吧,老师。”
少年帝王推行新政,既要上朝议政,还要和那些吵吵囔囔的大臣争论,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居然还能抽出时间同崔锦之用饭。
就算忙到再晚,也一定会赶回来安寝。
有时候崔锦之睡得迷迷糊糊时,就察觉到身旁的少年带着湿漉漉的水汽,蹑手蹑脚地爬上来,将她小心翼翼地圈进怀里。
但白天,他又摆出一副恶狠狠的别扭模样,每次崔锦之想开口解释什么,他便转身就走——
一副“我再也不信你鬼话”的态度。
崔锦之看在眼里,闷闷地想笑。
笑完后,她又重重叹了口气,看向自己白中透粉,透着健康信号的指尖。
联系不上系统,祁宥又不配合,崔锦之塞了一肚子的困惑不知道该怎么弄明白。
莫名其妙地被拉回这个世界中,身体也比之前健康了不少,什么咳疾气喘,先天不足,通通消失得一干二净,这分明是好事,但不知为何,崔锦之的心头却总是萦绕着淡淡的不安。
不过身为时空管理局的优秀员工之一,别的不说,心态是一等一的好,她收起思绪,拿过一件大氅,准备去院中转一转。
崔锦之在望舒宫中住了好几日,不知是不是因为禁术的缘故,她总是想睡觉,一直到了今日才觉得精神足了些,好不容易出门,却在门口被人拦了下来。
“崔、崔大人,陛下有令……您、您哪儿都不能去。”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自己好像……被囚禁起来了?
丞相大人先是愣了一下,倒也没为难这些侍卫,乖乖转头回去了。
那侍卫小心地长出一口气,冲着一旁的手下使了个眼色,那手下会意,立刻悄悄儿地溜出望舒宫。
祁宥来的倒比崔锦之想象中的还要快。
进来的时候,崔锦之正坐在窗前同自己对弈,她听见动静,淡淡地抬眼望来。
四目相对,祁宥率先移开了视线,他带着一身的霜雪,一进殿中便被暖炉融化成水,簌簌地滴落下来。
默不作声地扯过一旁干净的衣袍,绕到屏风后换下了身上的朝服,又坐到桌案前批阅着公文。
崔锦之轻轻落下一子,终于结束了棋盘上的战局,才抬头望去,冷不丁地开口道:“为什么不让臣出去?”
几乎是一下朝听到崔锦之的消息,少年便顶着风雪直奔望舒宫而来,连身后大呼小叫的李祥都没理会。
可她呢?
他每日忙的政事她是一句都没过问,方才一身的水汽也不见她关心一句,一张口,就是质问他为什么把她关起来。
祁宥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人攥成一团,揉了个细碎。
也是。
从来都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他贪恋自己的老师多年,又不愿意接受她离世的事实,将她硬生生地强留在这里,还指望她这能在意自己吗?
坐在桌案后的年轻帝王抬起黑沉的眼眸,眼神阴郁晦暗到极致,冷笑道:“不然呢?再让老师跑一次吗?”
崔锦之
', ' ')('哪知道他心里这么多弯弯绕绕,就见少年眼角泛红,冷声冷气地开口呛她,也不懂是那句话刺激他了,干脆闭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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