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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锦之抬头,微微眯起眼睛,在昏暗中看清楚了来人。
“淮王殿下。”她甚至轻轻地笑了笑,“这是何意?”
淮王居高临下地看着崔锦之,缓慢地走进,又蹲下身子靠近她,“醒的这么快?”
崔锦之没有回答,就这样平静沉稳,看不出任何慌乱地注视着祁淮。
谁知这个神情狠狠刺激到了祁淮,一下将他激怒,他粗暴地握住崔锦之的发冠,向自己的方向拉来。
“又是这个表情,又是这个表情!”
他的面容瞬间变得狰狞起来,青筋勃发,抓着她的头就往嶙峋的石壁上撞去。
鲜血顺着崔锦之的面容蜿蜒而下,她发丝尽散,清贵的脸庞上交错着石子和血迹,分明是狼狈不堪的模样,却更展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妖冶来。
崔锦之重重地喘了口气,眼前被温热的液体模糊,只剩下一片猩红,剧痛让她抑制不住地颤抖,可她却始终紧咬牙关,连闷哼都不肯发出。
祁淮诡异地安静下来,将手抚上她的脸庞,轻缓着嗓音问她:“痛不痛?”
崔锦之努力透过绯红之色,看清楚他的神色。
“其实我也不想这样做的。”祁淮缓慢地摁住她的伤口,突然狠狠地用力,脸上癫狂之色立现,“都是祁宥,都是祁宥!那个贱种!他怎么敢!”
她猝不及防被人掐住伤口,面色白的像纸一样,气息不稳地摔向地面。
“我隐忍了这么多年,暗中培养了这么多的势力,全都被他一夜间毁了。”他又扯过崔锦之的头发,将她摁在怀里,“你知道他还做了什么吗?”
崔锦之恶心地发抖,眼中划过一丝厌恶之情,又强压下心头的翻涌,接话:“他做了什么?”
“在通州大营里,他设计陷害我,让我和几个男子睡在了一起。”祁淮眼里是深深的恨意和疯狂,“那么多的官员大臣,还有父皇,全都看了个清清楚楚!”
他一把扼住崔锦之的脖子,恶狠狠地盯着她,“都是因为你们!都是因为你们!”
崔锦之面色更加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浸得她伤口针扎似的疼。
她死死扣住祁淮的手腕,艰难地喘着气,脸上却展开一个笑,无不讽刺:“……淮王殿下,好、好男风,又并非……什么隐事……”
崔锦之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颈骨上的大手越扣越紧,她竭力呼吸着,神色却渐渐涣散了。
祁淮毫无征兆地丢开了手,她重重地摔向地面,新鲜的空气从四面八方涌入胸腔,带着火辣辣的干涩之意。
她极其狼狈地趴在地面上呛咳,不住地拼命呼吸。
淮王欣赏了好一会崔锦之虚弱的模样,才扯开一个古怪的笑,说:“上天真的很不公平。”
崔锦之长长的睫毛垂下,看起来脆弱不堪,隐藏住一闪而过的精芒。
“我的母妃,不过是皇宫再低等不过的宫女了,因为父皇酒醉,才生下了我。”他阴沉沉地继续道,“被一个粗使宫女诞下了皇长子,对于父皇来说,是一种耻辱吧?”
丞相此刻又冷又痛,手脚麻木无力,喉咙更是干涩无比,根本回答不了祁淮,索性他也根本不指望崔锦之的回复。
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那个没用的女人,被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吓得不行,每日只知道以泪洗面,竟然忧悸而死。”
祁淮嗤笑了一声,“我在这深宫中受了多少的冷眼,多少的欺辱,丞相大人知道吗?”
“不过没关系,出现了一个祁宥,父皇是不喜欢我的母妃,可他更厌恶一个疯子生下的皇嗣。”
崔锦之仍然趴在地面上,没有去看祁淮此刻的模样,心头一片悲凉。
像他这样的人,从来不敢对抗比自己强大的敌人,只会挥刀向更弱者。
眼前突然投射下一片阴影,是祁淮突然蹲下身来,提起她的头发,迫使崔锦之看向自己。
“可是为什么出现了个你?”他癫狂的面容上杂糅着迷茫和疑惑,“你为什么要救他脱离苦海,却不救我?”
“因为你,他全须全尾地挣脱脏污,宫中上下再不敢对他说三道四,连皇后和贵妃都要忌惮着不敢下手。”
“他还得了父皇的青眼,户部的账本说查就查,工部、兵部都手把手的教导他。”祁淮越说越疯魔,眼中闪烁着诡异的阴冷,突然提高音量怒吼道,“凭什么!凭什么!”
他双手抓住崔锦之的衣领,将她整个人都提起几分,淬了毒的视线黏腻在她的面容上,“你为什么不选我?”
“我不是同他一样饱受欺凌,什么都不曾拥有吗?”祁淮的眼底流动着深不见底的旋涡,带着刻骨的恨意。
“他能成为权贵们争相示好的皇子,我却只能被迫娶一个对我根本没有什么助力的小门小户,在翰林院里整理书卷!”
第六十六章 蠢货
祁淮如醉如狂地笑了笑,手上的力道加重几分,扯得崔锦之忍不住蹙额,“我想了好多的办法来对
', ' ')('付他,可是都被他躲了过去。”
“不过……”他痴痴地笑起来,“祁宥这个小杂种,居然对崔大人还挺有感情的嘛,在通州大营里还不忘给你写信。”
“你们倒是亲密到了这个地步。”祁淮眯起眼睛,细细打量着崔锦之此刻的模样。
她一头黑发如瀑布般铺满整个背脊,因为疼痛整个人忍不住微微蜷缩着,脸色苍白,却通身仍难掩清贵雅致之气。
淮王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你们……你们不会是……”
崔锦之低咳几声,觉得祁淮此刻神色疯魔地不正常,就像是服用了什么药物一样,她微阖双目,不想去看他。
祁淮不在意她的神色,又继续喃喃道:“是了……肯定是了……哈、哈哈……”
他突然大笑起来,笑得眼角都逼出几滴眼泪,“祁宥这个时候怕是已经在到处寻崔大人了吧?不过你别怕,我会告诉他你在哪儿的,让他来找你,好不好?”
眼中盛满恶意的光芒都快要溢出来似的:“我的人,都在这里等着他呢,只要他敢来,一定叫他,有来无回。”
崔锦之看着他此刻眼中入骨的仇恨与快意,虚弱地喘了口气,眼中却是一片悲悯。
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无喜无悲地注视着每一个苦苦挣扎的世人。
祁淮眼角注视到崔锦之的神情,缓缓靠近了她的脸庞:“怎么?崔相不信我会杀他?”
崔锦之直直地迎上他的目光,轻声道:“你真可怜。”
“你说什么!”淮王霍然被激怒,他一耳光重重地抽在崔锦之的脸上,打得她头一偏,一丝血迹顺着嘴角流下。
崔锦之脸上的血痕同青丝凌乱地纠缠在一起,气息孱弱,嘴角却微微勾起一个弧度:“我说——你真可怜。”
她的眸光似乎含着凌霜,轻易地将祁淮从头到脚都冻住了,淮王缄默一瞬,狂乱的面容微微扭曲着。
“无论你有没有强盛的母族,有没有陛下的宠爱,我都不会选你的。”
崔锦之像是不怕死的轻声开口,“你不会以为,是因为这些东西我才不选你的吧?”
她重重地咳嗽一声,唇角扬起一抹讥笑,“淮王殿下,你轻薄无行、庸懦无能,是谁给了你错觉,认为没了祁宥,我就会挑中你这样一个——蠢货呢?”
崔锦之分明看上去虚弱的不行,哪怕是手无寸铁之人也能轻易地弄死她,可她的身上却无端散发着睥睨天下的气息,笃定泰山地继续说:“你杀不了祁宥的。”
祁淮尖叫一声,似发疯一般狠狠地往崔锦之的腹部踹着,她紧紧地蜷缩着,唔地吐出一口鲜血,却还是倔强地不肯发出任何声音。
“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认为我杀不了他?”淮王凶残地继续踹着,疼得崔锦之十指紧紧地扣进泥土里,脸色都灰冷起来,眸光却幽暗至极,透着冷冽的光芒。
“因为……咳、咳……”她又吐出一口鲜血,胡乱地喘了几口气,“因为,我——是他的老师啊。”
她笑起来,苍白的脸色映着妖冶的鲜红,似黄泉路上那荼蘼艳丽的罂粟花一般,动人心魄。
祁淮的暴怒突然平息下来,原本被恨意冲刷的大脑略略清明了几分,像是在此刻想起来眼前之人到底是谁了。
那是被世人称赞“翩翩我公子,机巧乎若神”的崔相,是那个十六入仕,以颖悟绝伦、冠世之才而名扬天下的第一公子。
祁淮此时被她一双洞若观火的眼眸注视着,全身竟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就好像、就好像崔锦之能够掌控世间的所有事一般,让人生不起反抗之心。
祁淮努力压制下心头的恐惧,佯装镇定地说:“死到临头还嘴硬,等到我抓住祁宥,就让你先上路!”
他越说越有底气,视线落在崔锦之不知何时散开的衣襟上,略略皱起眉头,“你……”
崔锦之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陡然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正想把身子蜷缩着藏起来,却被大步上前的祁淮揪住了衣领。
他伸手狠狠撕开崔锦之的前襟,露出大片的白色裹布来,崔锦之紧咬牙关,恐惧不由自主地爬上心头,不知从那儿伸出一股力量,将祁淮一把推开。
淮王被她推得踉跄几步,眼神却渐渐地变得疯狂起来,“哈、哈哈……你居然,你居然藏着这么大个秘密。”
血液沸腾起来,直直地往自己的大脑涌去,让他兴奋得发抖,“怪不得,怪不得祁宥会这样重视你,哈哈哈……哈哈……”
眼睛里是报复的快意,他被崔锦之警惕的神色取悦到,发出一阵狂笑:“丞相大人,现在感觉怎么样啊?欺君瞒上的罪名够你死几次了?”
“哈……不仅能除了你,还能扳倒祁宥,你真是给我送了一个大礼啊。”祁淮因为激动而不住地粗喘着:“对……没错,我现在就要去告诉他们……”
他扭头快速走到洞口:“来人——”
声音戛然而止。
', ' ')('月光暗淡地透过乌云倾泻下来,照不亮地面浓厚的阴影,几十具尸体七横八竖地倒在地面,身下留出冰凉暗红的血液,蜿蜒在地面上,散着令人喘不过来气的压抑。
四周寂静无声,仿佛虫鸣、风声都在此刻消失殆尽,只留下空气中潮湿腥臭的血气。
巨大的恐惧弥漫过全身上下,祁淮的牙齿都忍不住咬的咯咯作响,仿佛产生一种被凶兽盯上的错觉,整个人动弹不了半分。
一个身影就静静地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泛着诡谲的气息,浑身浴血,杀意浓厚,那双冷若寒潭的眸子不带温度地望向祁淮。
右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将身上的衣物浸透,那少年却像感觉不到任何痛苦似的,极尽缓慢地一步一步走向祁淮。
滴答、滴答。
温热的液体顺着长剑没入潮湿的土地。
少年脸色苍白,不带任何血色,在森寒的月光下似从地狱爬出的修罗恶鬼。
第六十七章 生死一线
祁淮吞咽下一口唾液,悲哀地发觉自己连动也不敢动一下,“你……四弟……”
铮——
祁宥丢开了手中的剑。
淮王眼里露出喜色,以为祁宥不打算杀他,连忙道:“四弟……”
话音未落,就被祁宥一把扣住后脑勺,重重地往石壁上撞去,他惨叫一声,尖锐的石子猝不及防地刺入自己的眼球中。
可祁宥仍然没有停下来,冷漠地继续撞着,一下、两下……
“殿下……”
虚弱温和的声音传来,让渐入魔障的祁宥骤然停下了动作,他漠不关心地丢开手里的人,看向崔锦之。
从来衣冠整肃的丞相大人,此刻发冠尽散,气息荏弱地蜷缩在地上,额头、手腕、脚踝皆是一片血肉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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