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实上:
梅杰德大人:“……”
神明大人非常傲然地甩了几下腿,转过身,一屁股在塔希尔的腿上坐下了。
尊贵的神不愿施舍话语,是对是错全由信徒想象,那本质非常胆大的信徒便这般受宠若惊地接受了它的关怀和好意。
“谢谢您,不过我就快要结束了。”塔希尔用左手抱好了神,右手还是放到了书案上去,重新捏起被踢歪的笔:“还要在石刻背后写上关键的咒文,再之后,只要再把最后一个完成就可以……”
“……”
此前本来还未注意到哪里不对。
可他的目光向前,无意间扫到了在很久以前——几天前,决定制作护身符时就放在了那个角落的小木盒。
等一下,他刚刚说的是……还有最后一个?
塔希尔冷不禁顿住,面上闪过了一丝十分奇怪的迷茫。
给那两人准备的护身符应该就是最后两个才对,但方才下意识说出的那句话,却像是默认了,还有刻意留下来的最后一件……
想到这里,自以为没有留得太深刻的片许记忆碎片终于浮上心头。
他看见那木盒,想起几日前自己准备材料的时候,便是鬼使神差地多取走了一块玉石。
给将士们准备的护身符都由简单的石材制成,本体价值不高,但方便雕刻,也节约时间。
是的,塔希尔起初并没有考虑过,护身符也要算上拉美西斯一份。
仿佛有意想要回避的确是“重要友人”的王子,而他的心态又出现了微妙的纠结。
一边想着拉美西斯并不需要这么简陋的护身符,一边又不知不觉地留下了要给拉美西斯制作护身符的材料。
现在,得到梅杰德大人的提醒,塔希尔略显恍惚地回过神来了。
“…………”
果然,还是没有这个必要吧。
从神庙分开没多久就去了军营的王子很早就在他面前炫耀过,他戴在手上的金环刻有拉神的祝福,卢克索神庙的大祭司亲自为他送来躲避灾祸的护符,就算上了战场也无所谓,神和护符的力量都会保护他。
塔希尔当时听了,面上没有任何表示,直到如今才显露出来,他其实并非无动于衷,而是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还一直记到了现在。
这不是耿耿于怀的表现,就是没有很在意。
如果被指出心中的想法有哪里不对,大祭司大人一定会这般正色地解释。
拉美西斯肯定不需要这么一块简陋的护身符,就算他在潜意识里为王子挑选了特别的材料,完全可以带上更多认真地制作一回,也无法改变这一既定的事实。
木盒静静地摆在角落,塔希尔看了半晌,迟迟没有去取。
他的手似在自己没能察觉的时候向那边探出了些许。
不过,少年在这方面的反应仍旧那么快。
不等露出更明显的端倪,那只指腹间留下了好些刀痕和刻印的手便在主人恍然回神时,变成了猛地按住案面的姿势。
放平了的护身符们又被这激烈的一动晃得七零八落。
这一次,塔希尔没能及时接住滑落到地上的缩小版神像,动作慢了一步。
“……!”
他无法再掩饰自己的心神不宁,从赶紧起身,再弯腰去捡散落护身符的动作就能看出几分难以言喻的慌乱。
梅杰德大人也落到地上,看着金发少年匆忙整理满地狼藉。
少年整理地面和桌面花费了好一番功夫,再加上之前浪费掉的出神的时间,等到他颇为疲惫地再站直身子,阳光已然穿过从床边拉下的竹帘缝隙,透到了灯火不知何时熄灭的房间里来。
“……这么快就天亮了?”
夏日的太阳早早地高升,还没到清晨仪式的时间,光芒就已经这么刺眼了。
塔希尔望着尽显光明的那边,顶着光线的双眼又出现了干涩发胀的症状。
看来是没时间休息了,繁忙的一天又要开始。
他先要匆匆带上换洗的衣物前往圣湖,在湖中沐浴清洗身体后,开始进行数年如一日的日常仪式。
在众神仿若永在高处的注视下完成侍奉,塔希尔又要匆忙离开神庙,带上护身符赴摩西之约……
之后发生的事情,前面都已经提过了。
午时回到神庙,塔希尔对外还是那副清冷之极的模样。
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想到,大祭司大人堂而皇之地出去了一趟,几天几夜没能好好休息,还能有条有理完成庆典即将到来的相当多的杂事。
他前几日才毫不客气地下了现维希尔塞尼迪的面子,塞尼迪在卡纳克神庙中还留有颇大的势力,在神庙内部的重要事务上,不给他下绊子是不可能的。
可以说,塔希尔此时正陷在相当棘手的逆境中。
没有人帮助他。拉美西斯本来可以,但塔希尔的态度从始至终都十分坚持,他绝不想让拉美西斯牵扯进如此复杂的局势中。
前线是勇敢的王子将要奔赴的战场,那充斥无声硝烟的此地,就是年轻大祭司坚持一个人面对的“战场”。
就算要把自己逼入极为艰难的处境,紧张湍急到短时间内无法喘息。
独自行走在两行巍峨石柱之间,一席白袍的金发少年面拢万千寒冰般的冷峻,从未展示过的如此不屈坚毅,汇入他直视前方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