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带着薄怒的脸伏于她的脸面之上。
“你没事爬那么高做什么?”
对于君墨安因为关切而更加严厉的质问,吴桑的回应只是目光放空,声音虚无懒散的回答“桑哥困了,树上面凉快。”
这话原本应是可乐的带着童趣的,可是自她的嘴里说出完全失了以往的生趣。君墨安瞧着她失了神彩的眼瞳,心便紧紧的揪了起来,抱着她便走回了住处。
吴桑这次倒是极为配合,不说话,不挣扎就像失魂的人偶安静的窝在他的怀里,由着他抱着,在王府的丫鬟婆子的注视之下走过大半个秦王府回到了两人的住处。
隐在院外树从里的兰儿远远的便瞧着君墨安自远处走了过来,当她瞧见君墨安的怀里竟然抱着吴桑时,原本清纯的眼瞪的睚眦欲烈,两手紧紧的扯着边上的草叶,心里恨成了一团。
她咬着牙,将手里的草叶攥的稀碎,恨不得用目光将君墨安怀里的吴桑撕为碎片。
正自恨着,君墨安突然回头,目光扫向她所在的方向,略顿。
背着光,她却似瞧见了他目中的冷寒,心下惊慌,连忙的屏了呼吸,他却转了头若无所觉的走向院子。她心里稍松,却突觉脚上多了个毛茸茸的东西。
她吓的心脏都抽了起来,绷着身子根本就不敢动。
她不动,那个毛毛的东西却动了,两只锐利的细牙一口咬在了她的脚踝上。
疼痛的刺激下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恐惧,也忘了隐藏行踪跳着脚的喊着“老鼠!”
君墨安听到身后的尖叫声,唇角起了不可察的弧度,冲着空气吩咐道“银莲,去瞧瞧兰儿,要是需要帮她一起把老鼠赶了。”
“是。”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银莲向君墨安施礼领命后便向着兰儿的方向便走了过去。
不知是不是怕吓着已处于惊恐边缘的兰儿,银莲步子极轻,走的极慢
慢到兰儿都已缓过劲来,她还没有找到兰儿。生是让兰儿在她到达的前一刻低身自树丝后走掉了。
君墨安抱着吴桑回到屋内,将她放到了床上。
吴桑的眼眼落在他的身上,却焦点虚无,似被人抽空了灵魂。
“要喝水吗?”
吴桑眼珠随着他的身影转动,没有开口,却摇了摇头。
君墨安瞧了见了,还是倒了杯水递到了吴桑的唇边,吴桑倒也不抗拒,他让她喝,她就喝。
君墨安看着她的反应便明白她这是有了心病。而病因多半与自己在水里拾起的那块绢有关。
他心里急切的想知道原因,却又怕再次刺激到她,不敢当着她的面拿出绢来看。
可是,如果自己避出去,又怕她心里有事,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
他招过先自回屋的团子,将它放到了吴桑的手里对着吴桑说道“睡吧,团子陪你呢,我也在。”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吴桑却起了反应,眼间有光亮起,然后唇起了弧度,看眼怀里的团子,又瞧眼君墨安垂下了眼睫。
君墨安替她扶好枕头,目光凝在她的面上许久,直到确认她真的睡着了,君墨安才走到桌边自袖里取出了那块绢。
那块绢放在袖里有一会儿了,已近半干状态。
君墨安拿出时便发现这绢上就然有两种不同字色叠合在一起。
他以手扯着绢的两角将它举在眼前,对着光仔细的搜寻才发现其中的奥妙。
水意饱满的地方,只有一种朱色的字迹。而在半干不湿的地方则是有黑色与朱色两种字迹。朱色与黑色的色泽深浅又同它水湿的层度密切相关。
君墨安瞧了两眼便明了绢上的机关。他走到窗边,迎着阳光,让风吹干了绢上的水湿。
随着绢上水份蒸发干净,上面黑字的天云山圣女自传便全完的呈现在了君墨安的面前。
他拿着绢,对着光一字一句的将上面的内容看了下来。
胸膛里便似多了只手,狠狠的将自己的心揪拧成一团。
他望着床上不知是沉睡还是晕睡的吴桑,拳头攥的紧紧的生怕一个忍不住便冲过去将吴桑搂进怀里。
许久之后,理智终于将心中的潮涌压下。他寻来清水小心的将绢泡了进去。
随着水的浸入,绢上的黑字渐渐隐去,朱色的字迹渐渐显现。
看着上面朱色的“天山蛊毒谱”几个字。
他神情一震,略看几眼便取过纸笔认真的抄写起来。
当他终于将上面不曾为世人所知的天山蛊毒,一笔不错抄在纸上,他不知该感到庆兴还是该感到悲伤。
他知道桑哥许多事情,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她同自己的联系竟会是如此之紧密。
只是这种紧密,可能负出的是她生命的代价。
他看眼床上的吴桑将绢折起放在了贴身的位置,又将抄满了字的纸细细的收好。
他做好一切,望着吴桑走到床边,小心的贴着床沿躺了下来。
感知到身边的熟悉,安稳的气息。吴桑向着他的方向侧了头。
他伸手环住她的肩背,她的头便就势搭在了他的胸口。
吴桑的头重重的顶在他的胸口,压的君墨安的心像压了块巨石,沉重的他透不过气来。
他需要推开巨石,可是知道了真相的他实在不忍心打破她此时的安宁,最后实在忍不了,他干脆闭眼练起功来。
醒来的吴桑动了动酸麻的脖颈,才发觉自己竟然又一次的窝到了君墨安的怀里。
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吴桑异常的贪恋起温暧的怀抱来。
感受到来自头顶的目光注视,她连忙闭上眼向着君墨安的胸口又窝了窝。
君墨安的目光凝在突然变得无懒的吴桑身上,溢满了柔情与痛惜。
吴桑贴着他的胸口,君墨安有力的心跳透过衣衫传入她的耳膜,向着全身扩散竟然渐渐的将心底的痛意一点点包裹起来,直到最将它们逼至一个小小的角落。
吴桑抬起头来望着君墨安道“王爷……”
君墨安低头,对上她的眼“有事?”
“王爷的心,跳的好快。”
“有美人在怀,心跳当然就快了。”
原本很是温馨对话,为着君墨安暧昧不明的话语而过早的结束了。
吴桑挣扎着想要自他的怀里解脱出来。
君墨安被她弄得有些不悦,低头望着她,皱眉道“呆得好好的动来动去的做什么,难道你不喜欢本王夸你?”
“桑哥只是怕。王爷心跳一直这么快,身体会受不了的。”
听着吴桑突然的伶牙俐齿,君墨安的心突然放下了一半。
她总算不再是了无声趣的躯壳。
“放心,比这激烈百倍的跳动,本王都能承得住。”
他的目光炙热的盯着她的唇,吐出的话异常的露骨。
吴桑的心被炙热所烫,心里血流直撞。
她不也在做停留,自他的怀里钻出来,低头立于床边道“王爷是睡会,还是用饭?”
君墨安看眼窗外,太阳又偏了下去,一天眼看就要过去了。
“收拾拾吃饭吧。”
说着他拍手,银莲又如鬼魅般出现。
“吩咐下去本王要在层里吃饭。”
银莲领命离去,一会便有小丫鬟送来净面水。
君墨安与吴桑净了面,不大会便有人将晚饭送到了屋内。
吴桑瞧着那些人忙完了退出。便忍不住问道“王爷,银莲每日里都呆在哪?为什么可以随叫随到,我却看不到她?”
君墨安听了,指了指屋外的树道“通常她在那里睡觉。”
吴桑听了向着树外的树间收寻,还真的好像瞧见了银莲的一角衣衫。
“她不怕掉下来吗?不吃饭上厕所吗?”
听着吴桑一连串的问话。君墨安笑道“桑哥,这些问题你下次可以问银莲,让她自己来回答。”
吴桑了君墨安的回答,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于追问根底了,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君墨安看着她又回复的原来的样子,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指着桌上的菜道“吃吧。”
吴桑虽说心时因为君墨安与团子的存在而不那么的空荡,但毕竟是心里难受,并没有什么食欲,随便吃了两口饭便放下了筷子。
君墨安瞧了但道“吃这么少怎么成,饭吃不下汤也总得喝点吧。”
吴桑怕他为自己的异样担心,连忙喝了两口汤。
等她放下汤碗,君墨安也放下了筷子,招人进来把桌子收拾了。
用过饭两人相对无言的坐了片刻,君墨安便问道“桑哥,你不是要到后花园吗,怎么跑到‘绮园’边上去睡觉了?”
听君墨安问起,吴桑便实话实说道“秦王府太大了,桑哥路不熟没有找到后花园。”
“哦。”君墨安看着吴桑又问“即然找不到,你怎么不找别人问问路?这秦王府的人还是不错的。”
君墨安说的语气重了些,吴桑突然觉得心下委屈,抽了下鼻子道“秦王府这么大,路又七拐八绕的。桑哥绕了好久就碰到一个兰儿姑娘。”
兰儿的名字自吴桑口里说出来,君墨安的眸子便眯了起来“是兰儿给你指的路?”
吴桑点了点头“她说秦王府的路七拐八拐的太难记,便给桑哥指了条简单的路。桑哥沿着她说的路果真看到个园子。只是园子里出来好些个女子,指责桑哥乱闯,桑哥才知道走错路了。那些女子好心的告诉桑哥后花园要如何过去。可是桑哥实在走累了,懒得走,便找了个棵树睡了会”
吴桑将事情简单的说完,只除了她躲到树上睡觉的原因。
君墨安听了笑道“没事爬那么高,你也不怕睡半道掉下来摔破脸面。”
吴桑听了便起身施礼道“桑哥还没有谢过王爷出手相助呢。”
君墨安听了,挑着眉睨她一眼道“我还以为你忘了呢!”
吴桑被他瞧的不好意思,低了头嘴里嘟嘟嚷嚷。
君墨安知她心里的想法,便笑道“你应该庆幸过去的是本王,好歹还接住你了。要是别人说不定还把你当贼给捉了呢。”
他说的促狭,吴桑听完却局促起来。她低头紧紧的咬上了唇,生怕再不小心把心里的话给嘀咕出来。
君墨安瞧了,拍了拍她的脑袋道“就你那点心思,不用耳朵我也猜的出来。”
被人看穿可不是个愉快的事情,吴桑低着头道“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君墨安听了望着她道“怎么,你又困了啊。”
吴桑原本想借着困乏的借口,躲到屏风后面自己的天地里。此时被君墨安亲口出说来了,便不好意思用了,只得道“没有,桑哥只是瞧着外面的天色不错,想去后花园走走。”
君墨安听了便起身离座。
吴桑瞧了忙起身随着,出了门才想起问道“王爷要做什么?”
“去后花园。”
秦王府的后花园果真极大。里面花木繁盛,楼宇亭阁精雅别致,笼在橙红的夕辉之下宛若仙境。
君墨安领着吴桑穿回廊,走曲径,最后上了一座假山。
山上有座亭,山下有座湖。
立在亭子里向下望,湖面像被谁蒙了一层赤金,波光粼粼间一片片荷叶似行舟在似真似幻的光华间飘荡远去。
吴桑瞧着水面的波光有些迷晕,她想将心里的感叹诉与君墨安,侧头却瞧着他的手紧紧的攥在栏杆上,目光远远的投在湖面上,有一层柔和的光笼上了他的面部。
吴桑被他的目光所引,心里因为好奇他此刻所想而舍不得移开目光。
沉在往事间的君墨安感受到耳侧的目光,微微侧头,却瞧着吴桑的眼神如小鹿惊跳着自自己的面上跳开。
“娘曾说她最幸福的时光便在家乡的湖塘里采莲蓬。后来我与四弟有了自己的王府便都建了个大大的湖塘,想着有一天,娘身体好了,可以离开皇宫到我们这里泛舟采莲。”
说话时他的目光远远的落在湖中,似乎瞧见娘荡舟湖间,回头冲着自己招手。
吴桑安静的听君墨安说着他久沉心底的往事,感受着他从未有过的脆弱,鼓起勇气向着他的方向移了移身体,手碰上了他的手。
君墨安只觉心底一暧,反手覆上了她的手。
两人都没有说话,就这样相依相靠的立在栏边,迎着越来越凉的风,望着亭下的水面。
荡澜的水面随着时光的流转,变得越发的深邃如迷。
直到两岸的园灯亮起,水面上漾起晕黄的暧光,君墨安紧握了吴桑的手道“要不要下去走走?”
吴桑点点头,由着君墨安拉着自己出了亭子下了假山。
园灯的笼罩下花木的枝条在小径上投出张牙舞爪的暗影,暗影间有两人相原宥的人影移动。吴桑瞧着地上的人影偷瞄一眼身侧的君墨安心里便有氤氲的暧意升起。
君墨安瞧着她偷瞄之后弯唇浅笑的样心里便有花芽抽出枝叶,漫延生长。
他忍不住停了脚步,转头望向吴桑。
吴桑迎着他被园灯映得璀璨如华的眼,低声道“王爷有事?”
她问的极轻,似怕惊扰了这一园宁和,又似怕他终结这片刻的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