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予风道:“你们直说便可。”
“谢公子身体已无大碍,”白雅斟酌着措辞,“只是这长相思的药性,恐短时间内无法解除。”
不解长相思之毒,意味着谢礼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和几日前一样,被情/欲折磨得不能自己,必须要和人交欢才能缓解。沈予风看了一眼谢礼,后者依旧一动不动,似乎他们讨论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
“我和悦明想了一个法子,说不定可以解除谢公子身上的药性,不过耗时颇久,约莫需要一至两年。”
沈予风皱起眉,“还有其他方法吗?”
“有是有,”悦明答,“用我红灯门秘药以毒攻毒,但秘药毒性猛烈,恐对谢公子身体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后半生说不定就成了一个药罐子……”
沈予风不再犹豫,“那就用第一种法子。”他顿了顿,又问谢礼:“阿礼,你可愿意?”
谢礼垂下眼睛,小声地问:“那我的眼睛呢?”
白雅静默了片刻,才道:“我们会想办法。”
胭脂握住谢礼的手,“阿礼哥哥,你的眼睛一定会好的!”
谢礼又听到众人相继离去的脚步声,最后只剩下一个人。那人在谢礼身边坐下,谢礼感觉到一双冰凉的手覆上自己的眼睛,熟悉的兰草清香又萦绕在他鼻尖。
“疼吗?”
谢礼摇摇头,又问:“我为什么突然看不见了?”
沈予风的手动了动,余光瞟见谢礼手背上的伤口,似暗暗挣扎了会儿,“是长相思的药性太猛,伤及了你的眼睛。”
谢礼静了静,缓声道:“沈郎。”
“嗯?”自从上次谢礼以为沈予风要将自己送走,两人闹了不愉快,谢礼就再未这么叫过他。
“好黑,我……我怕。”
沈予风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他知道谢礼再次亲近他,不是因为不生他的气,而是因为恐惧。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失去了眼睛,身重奇毒,谢礼能依靠的也只有他。
沈予风将谢礼搂入怀中,在他额间印上一吻,“不怕,我会陪着你。”
在这之后,沈予风果真都陪着谢礼。谢礼精神欠佳,大部分时间都很恍惚,躺在床上昏昏欲睡,沈予风就在他床边坐会儿,等他睡着了才走。
谢礼每天都要喝药,沐药浴,整个人都软绵绵的,连走路都需要搀扶。每次睡醒,或是沈予风,或是胭脂都会在他身边,陪他说话,喂他吃药,告诉他今天下着小雨,就好像是谢礼的另一双眼睛。
有一日,谢礼醒来,眼前依旧漆黑一片,他唤了几声都无人应答。谢礼独自在房中,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似来到了另一个世界,死一般的寂静。谢礼摸摸索索地下了床,想替自己倒杯水。可刚踏出一步,他就被放在床边的椅子绊倒,重重地摔在地上。谢礼睁着眼睛,忽略身上的痛楚,小心翼翼地爬起身,蜷缩在角落,安静地等待,安静地落泪,直到沈予风推开门将他抱起。
谢礼躺在沈予风怀里,死死地抓着他胸口的衣裳,“沈郎,我……”
沈予风凑过去吻住谢礼被眼泪浸湿的唇,“嘘,咱们吃药。”
沈予风捧着药碗,拿起勺子吹了吹,凑到谢礼嘴边,“宝贝张嘴。”
谢礼静静地看着他须臾,明明什么都看不见,才乖乖地张开嘴。
“苦吗?”
“不。”
沈予风自己尝了一口,“分明很苦。”
“有吗?可我感觉不到。”
沈予风暗自叹了口气,“你先睡会儿。”
从这天开始,谢礼再也无法安然入睡。
连续几天的秋雨带来阵阵凉意,谢礼身上也染上了淡淡的药香味,他整个人清瘦了不少,波澜不惊的眼下青了一片。
双目失明之后,谢礼的听觉倒更加灵敏,甚至可以分辨出不同人的脚步声。当他听见一阵陌生的脚步声,就知道来人不是胭脂,也不是沈予风。
“……谁?”
那人在他面前停下脚步,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王……谢郎。”
“你是……”谢礼微微顿了顿,“桥雨?”
“嗯。”桥雨愣愣地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面容。他家王爷是高贵的,不可一世的,平常人连仰望他都没有资格,现在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
桥雨强忍住泪水,“我前几日奉门主之命出山办些事情,没想到一回来就听说你……”
“我没事,至少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