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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锦言听燕宣说了要动身前往江南私访的事。
他扭捏起来,踌躇半天,忍不住追问道:“怎么突然要去那里呀?去几日?”
“不好说。”
燕宣一边低头收拾书册,一边皱眉。
“昨日皇兄颁旨,统一州府衙门化债方法手段,即日生效。但总归是不放心,让我去禹杭清顺郡看看。那处借债比较凶,而且靠近江南本家,方便动作。”
他耐心解释,可说话时头也不抬,看起来就很忙碌。
陆锦言闷闷地“哦”了一声,也不想再多问。
说来这感觉也是奇妙。明明两人过去有交集的时间甚少,也就心意相通后形影不离了半个多月,再要分开,这心里就万分舍不得。
他在那傻站着,燕宣没听到动静,抬头笑道:“愣着干嘛?收拾东西去啊。”
“嗯……嗯?”
陆锦言没反应过来,呆呆地重复问道:“收拾什么?”
“当然是和我一起去啊。”
燕宣揉揉小兔子的脑袋,眼底都是笑意:“不想?”
“!!!”
怎么会不想!
陆锦言激动起来,可刚要答应又卡住了,为难道:“我跟着,会不会不太好呀?还有其他大臣呢。”
他越想越不是个事儿,又找起其他理由:“而且红馆这,我也不一定能抽出空闲……”
燕宣看他一副口是心非、明明想跟着又怕影响不好的样子,心叹小兔子也太懂事了些。
没明说,他慢悠悠道:“你要是不愿去就罢。说起来,此行虽然绕过州府两级,难免还是要和郡级官员接触。但愿别再有那不长眼的往本王跟前送什么美人小倌……”
“不许!”
陆锦言嘴巴比脑子快,一听那四个字就慌了,直接高喊打断。
他急忙改口:“我去,谁说我不去。”
燕宣忍着笑,故作正经轻咳两声:“嗯,有王妃跟着,本王一定不会被那些妖艳狐媚所惑。”
陆锦言被他一句“王妃”哄得心里开花。
视线不自在飘到别处,他羞赧地小声道:“我,我去收拾行李。”
说着,便飞也似的跑出书房。
燕宣在他身后笑出声。
说到底,还是他自己不放心把人单独留在家里。燕京看似太平,实则群狼环绕,谁知道他不在的日子里会发生什么变数。
这次出行一切从简低调。
载人的马车只有三辆,还跟着两辆货车,外表看上去和商贾无异。以燕宣为首,一行人皆换上黑白二色庶人装扮,假装成从京城出发去江南做生意的富商。
只有陆锦言,着一身短襟褐色麻衣,头顶梳起两个小髻,扮作一副小书童的模样。
燕宣拉着他上了头一辆马车,偌大的车内空间只有他们二人。
队伍出发。
小书童坐在软垫上,乖乖巧巧的,瞟了一眼身旁的主人,突然甜甜地开口:“爷。”
“哐当——”
燕宣差点打翻手中的茶盏。
“爷,您没事吧?没烫着吧?”
小书童一脸慌张,急忙就凑过去拉起他的手查看。
燕宣被他攥着,又好气又好笑。
他一把将人拽到怀里,放到腿上,沉声道:“好大的胆子,谁准你来勾引本员外的?”
小书童一怔,没想到会被如此问话。
燕宣挑起他的下巴,凤眸微眯,审慎道:“长得还算有几分姿色,多大年纪了?”
“回爷的话,小的今年十六了。”
反应过来后,小书童又是那副娇羞的神态,杏仁眼底光波流转,似躲非藏地偷偷看他。
燕宣:“……”
说实在的,小书童这副打扮看着确实显小,说十六岁真一点不为过,燕宣甚至生出一种糟蹋孩子清白的罪恶感。
但既然他爱演,燕宣也就乐意陪他继续演。
年轻的员外发出不屑的嗤笑:“十六?小屁孩毛长齐了吗?”
小书童也不恼,笑嘻嘻地,搂上他的肩膀,贴在耳边娇声道:
“我毛长没长齐,爷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燕宣呼吸一滞,黑眸颜色变得深沉。
小书童看不到,还在说:
“还有啊,我的屁股小不小另说,但肯定是软的。爷要不信,可以试试呀。”
说完,他还就着坐在男人腿上的动作,挑衅地蹭了两下。
燕宣觉得实在没有忍的必要了。
小家伙这么明目张胆、肆无忌惮地撩拨他,他再不给出点反应,都对不起这半天的辛苦。
于是,在一声惊呼之后,小书童如愿以偿地把年轻员外钓上了钩。
马车还在晃晃悠悠地前进,帘内春潮悄悄荡开,恰巧被颠簸的声音完美遮盖。
只是前头的马夫始终有点纳闷,自家这马车的质量是不是不
', ' ')('太行了。
要不然,怎么这车厢震的那么厉害呢?
从燕京到禹杭的路程并不算远,尤其是两人腻歪在一处时,时间就过得特别快。
车队行进两天,身上的衣衫都随着逐渐变热的天气褪下一件。拉开车帘,两旁的树木也由原先的满目金黄变为漫山苍翠,有风吹来,连空气都变得清新湿润。
因着本次出行是有圣旨命令,众人在路上并不敢耽搁,一直在赶路。眼瞅着又从一片繁华地区出城,再有人烟时,已经抵达此行的目的地清顺郡。
清顺郡郡守张伦得到消息,早早做足准备,现正在城门口迎候。
车轮声由远及近,马车停下,张伦携下属拜见睿亲王和随行的朝廷官员。一一见礼后,又请他们到安排好的住处先行歇息。
只是,张伦上马后心中还纳罕:那个与睿亲王同乘一车的书童打扮的少年是谁?刚刚直接掠过去也没有介绍,可看样子又不像是真正的仆从。
他不敢多问,直到下午与京城一行人再次相见时,发现书童的身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神采明艳的小公子。
更为惊奇的是,睿亲王一直牵着这位小公子的手,而后面陪同的下属则都是一副司空见惯、见怪不怪的神情。
张伦心中暗暗有数,行过礼道:“王爷,依据安排,今日时间紧张,只能先去附近的公学巡视一番。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可。带路。”
言简意赅,睿亲王还是那副高贵不可接近的模样,可一转头对小公子说话时,脸上的笑容就变得生动许多。
“想跟我去转转,还是自己去玩?”
陆锦言自然不肯离开他半分。一是人生地不熟,二是万一真趁他不在时给燕宣送来个美人可怎么办?
小公子乖巧跟着,张伦本来还有所忧虑,一个外人在不太好谈论政事,可看京城来的这些人都不在乎,他也就不爱管了。
去的路上,张伦及其下属将清顺郡的基本情况一一汇报,包括人口数量、税收数额、土地资源等。在有个大概了解后,张伦才提到他们要去的这间公学。
“下官不敢隐瞒,清顺郡此前只有私塾。四年前,皇上下令郡级以上地区兴办公学,并令户部拨款、礼部监造后,原以为按程序去办就没有问题,但最后本级府衙收到的拨款不足计划的二分之一。”
“可上级指标已经下来,在从府衙预算挤出部分资金还是不够的情况下,此间公学也只能通过向民间富绅举债的方式凑足剩下的。”
张伦无奈又心酸地述说,陆锦言听了生出一丝惊讶。
他拽了拽燕宣的袖子,凑近他小声问道:“不是说是因为政绩攀比才竞相举债的吗?”
燕宣蹙眉摇摇头,没有回答。
政绩攀比成风是不假,可如今看起来,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他们这些高位者久居京城,收到的奏疏都不知经过多少手的包装美化,其中一定有居心叵测之人隐去部分真相。这也是他们此行绕过上级,直奔底层地区私访的原因。
说话间,众人已来到清顺郡的公学,由张伦引荐,进到公学内部。
虽说修建之初资金不够,但总归没有滥工。整个公学设施完整、环境良好,远处传来朗朗书声,前面的操练场地也聚集着一群学生,一看便知当地府衙有认真对待。
又巡视一圈后,众人安定坐下,燕宣才询问道:“你可知为何会发生拨款不够的情况?”
他这话问的是郡守张伦。张伦先是一愣,而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既然不够,必定是克扣下来。可要贪下如此大数额的款项,朝廷监察又不可能察觉不到。
而张伦的反应,显然他是知道内情。资金不到位,作为一郡长官,他数次请示上级,在一次又一次被搪塞敷衍后,他怒而动真格,竟还真查到不少背后腌臜的事情。
“不必多虑,直说无妨。”
面对从燕京来的这几位大人物,张伦意识到这可能是唯一一次说出真相的机会。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郑重鞠了一礼,声音艰涩道:
“就清顺郡而言,各项举债原委实属错综复杂。先说这公学,户部拨款是不假,可分给各地的数额都是按照礼部的计划安排来。下官查到,礼部在制定支付时,留给各州本级数额最大,原因是修建的公学规格大、所需资金多,剩余部分再下发给府,各府本级也保留大部分资金,用的还是同样的理由,最后剩下的一点,才轮到郡县一级。”
他的语气逐渐带上激愤:“可本官又查到,仅是修建公学,州本级根本用不到这么多款项,他们拿多出来的钱银,去做别的工程,积攒政绩。而礼部会这样分配,也是收了好处的,尤其是一部之长,礼部尚书。”
“大燕十八州,至少有十州和他有这样的利益关系。”
他说的委婉,没用受贿而用“好处”一词,事到如今还是很慎重。
他一口气说完,才抬起头看众人的反应。这才发现那些京城来
', ' ')('的官员的目光不约而同都投射到那位小公子身上,小公子本人也是愣在原地。只有睿亲王不动声色,面色平静的看不出在想什么。
刚刚还情绪激动的张伦突然一头雾水,对眼下的状况摸不着头脑。
陆锦言没想到他就一围观群众,这事还能牵扯到他身上。
啊不,准确来说,犯事的是陆承厚。
陆锦言咂舌,他这爹平时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敢情还有这本事?
那他后娘还一天天表现出陆府都要穷疯了的样子,看来要么是这夫妻俩一起瞒他,要么是他爹瞒了家里所有人,私藏小金库。
不过话说回来,这小金库应该不小吧?国库拨款,这得吞多少啊。
他心情复杂,燕宣则以为他吓坏了,挠挠他的手心又用力扣住。
陆锦言这才回过神来,对他笑笑,示意没事。
之后的交谈就比较快了,张伦把他知道的全都交代明白,而在场的人都是越听脸色越沉重。
晚上,回到住处后,陆锦言终于忍不住问道:“我爹他,这事有多严重?”
燕宣摸不清他对这个薄情的爹还有多少情分,斟酌后给出一个非常保守的回答:“抄家罢官肯定是逃不掉的。”
陆锦言:“?”
“可先说好,红袖添香都是我自己的产业,开店用的都是我娘的嫁妆钱,从我十岁起,我爹和后娘就没给过我钱用。”
他对抄家一词很是敏感,急忙忙解释道,就怕这一下牵连到自己。
燕宣倒是没想到他最在乎的是这个,笑道:“不必担心,到时候去京兆府查看登记证实即可。而且有我在,怎么也不可能连累到你。”
他这么一说,陆锦言才慢慢放下心来。
可再一琢磨燕宣这话,又品出点不对味儿来。
他戳戳男人的肩膀,凑过去小声问:“听你的意思怎么像是,哪怕红袖添香要被抄了你也能替我保住呢?”
他“哎呀”一声,摇头道:“这样不好。你可是王爷,不能知法犯法。”
他说的义正言辞,严肃的仿佛披上官袍明天就能去大理寺升堂。
燕宣被他这幅样子逗笑了。
他把人往怀里一带,躺倒在床打了个滚,又牢牢压在身下。
他戏笑道:“好一个正经的小大人。那请问,书童勾引自家主人,又该判何罪?”
这都是哪跟哪,陆锦言不服,反驳道:“才没有勾引,明明主人也是自愿的。”
“嗯,是吗?本员外可不信。”
滚烫的呼吸落下来,覆杂着细碎的吻,落在唇角、颈侧。
他开口,声音沙哑又诱惑:
“除非,再让本员外尝一遍,看看这滋味是否值得我,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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