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芝坐在主位之上,有不少人捧着酒樽前来敬酒,白澈来的时候,沈芝站起了身子,斟满了整整一杯,望着他那双明澈的眸子,一饮而尽。
说实在的,她对白澈是有感激的,也是有歉意的,白澈这个仗义正直的少年,当初愿意舍命护她,来了王府又因见她受到亏待,而为她多次出言顶撞陆远峥。
白澈之所以多留了这么些日子,其实也是因为担心自己今后的境遇吧。
这个少年,就像一块温暖的玉,清正善良,愿他今后一路畅达,人生再无风雨。
灯火清辉下,白澈朝她双手交叠,退后两步深深作揖,口中说着最肺腑的言语:“王妃今后一定好好保重自己!”
沈芝对着他斟了三杯酒,一杯又一杯悉数饮下,眼底始终浮着浅浅笑意:“三杯酒,一杯愿君仕途亨昌,二杯愿君红袖添香,三杯愿君福寿绵长。”
沈芝的话语绵软而柔和,带着真真切切的祝福,她的目光坚定如星,散发着耀石一般柔和的光。
白澈不由动容,他知道,沈芝这一宴,全是为了他们这些朝廷使臣,若是陆远峥不办这场辞行宴,恐怕回到长安,他们作为使臣的颜面也是无存的。
他又朝着沈芝作了一揖表示感谢,今日别后,许是今后难能相见了。
沈芝目送着白澈回到席间,方才坐下去,彩珠随侍在沈芝身侧,见到这一幕,都忍不住悄悄抹起了眼泪。
沈芝瞧见了,拉过她的手柔声问道:“傻丫头,好端端地哭什么?”
彩珠在她耳畔轻声道:“姑娘,你说白大人走了,没有人再帮我们说话了,咱们今后会不会被人欺负?”
沈芝不由地摇了摇头,苦笑地叹了口气,温声宽慰道:“你觉得你的家姑娘这么聪明,会被人欺负?”
彩珠这才泪眼婆娑地笑了,问道:“可王爷为何不来,姑娘,您说王爷还会来吗?”
“以他那的寡淡冷烈的性子,十有八九是不会来了。”
沈芝瞧着她的那双水洗过的眸子,淡笑着摇了摇头,脑子却突然有些晕眩。
她扶了扶额,只觉精神恍惚,想来是方才那三杯酒下肚的缘故,所以此刻有些醉了。
彩珠发现了她的异常,立刻扶住了她肩膀,紧张道:“姑娘,您是不是喝醉了,要不我送您回去吧。”
沈芝按住她握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定了定神道:“现在不能走,王爷不在,我是这宴请之主,岂能中途离席?”
闻言,彩珠心慌意乱,但也只好作罢。
时不时又有几个使节前来敬酒,沈芝强撑着身子,笑盈盈地又喝了一杯,坐下的时候,只觉得昏昏沉沉,她眯了眯眼睛,半晌睁开的时候,才算好了一些。
不过,若是再这般喝几杯下去,她可真的是要醉倒在此了。
若是陆远峥能来,替自己喝上几杯就好了。
沈芝的脑袋一片混沌,鬼使神差地想到了陆远峥那张冷峻的脸庞。
可眼前却接踵又至了敬酒的官员,脸上的笑容浮夸至极,一双贼眉鼠眼中带着的暗芒,好像是故意想看她接下来出丑一般。
“王妃,这杯酒是臣对您和王爷的敬意,还请王妃笑纳。”
沈芝按捺住心头的不适,缓缓站起身又想举起酒樽,可下一刻,身子却一个不稳踉跄了一下,眼前一黑便要栽倒下去。
但她并未倒下,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她的腰肢被一只坚实的臂膀,牢牢的箍住了,身后的男子胸膛宽阔,抵着她的后背,稳稳得扶住了她。
一阵龙涎香的气息席卷而来,瞬间冲淡了沈芝脑中的混沌。
沈芝一回头,陆远峥并不好看的脸色出现在她面前,她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不少。
“站好了。”陆远峥低沉的嗓音在她头顶上方盘旋,伴随着清淡的鼻息。
沈芝连忙颔首,而后陆远峥松开了她,径直走到了方才那位官员的面前。
他轻轻哂了一声,挑眉看着那个满脸笑容早已凝固在嘴角的官员,嗓音略带讽意道:“归德司戈,本王记得,你好像没有上前敬酒的资格吧。”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陆远峥这是直接将那司戈徐阳的脸面丢在了地上践踩,半分薄面也不给啊。
徐阳的脸上登时红白交错,窘迫到难以复加的地步。
“是……是臣……逾矩了,还请王爷恕罪。”
那徐阳两股战战地跪倒在地,连声求饶。
他知道,陆远峥是看出他故意要让王妃出丑的念头了,故而才会这般折辱自己。
陆远峥的眼睛里容不得沙子,所以他此刻唯有求饶,才能逃过一劫。
“滚到本王看不见的地方去。”
陆远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如寒冰一般冷冽。
那徐阳逃过一劫,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大殿。
一场波澜过来,席间重又恢复了方才的喧哗。
这些官员自然是知道陆远峥每次赴宴都是坐在幕帘后听声一事的。
不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沈芝。
沈芝有些不敢置信地瞧着立在她身前的陆远峥,他方才是从何处来的?
她目光稍稍游移到他方才出现的方向,看到那里有一道缦帘,莫非……
他方才一直坐在缦帘后面?
所以陆远峥方才一直在筵席上,并未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