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终站
──只要堕落,就能够跟徐语辰一起吧?
漫步在夜市的徐斐然独自行走。这儿是闹市区,入夜后,行人的肩膀互相摩擦,没有一声抱歉,每个人都极具默契地无视对方,继续自己的路。
茫然来到马路口,一根根灰色的柱子屹立在两旁,漆黑车轮有如鬼魅,飞闪而过,湮没于不知名的另一端。
路灯转了。聚集在马路前的人群摆动双脚,如木偶般共同踏向前方,与灯号的滴答声相互交错,节奏恰到好处,没有间断。徐斐然被身后的人轻轻一撞,身不由己,顺着人流来到马路的彼端。
他惋然而立,四处张望,好不容易才选定回家的方向前行。
旁边,冰冷的气息从店舖传来。那是一间小酒吧,紧闭的玻璃门内,隐约看见五顏六色的男女举杯畅饮,饮着五顏六色的酒液。睁眼一看,坐在吧台前的男女,身体靠得很近、很近、很近。
──找个女人,来次一夜情,到底会怎样呢?
才刚浮现这念头,弟弟的名字立即伴随而至,在心中回响。他甩头,继续踏上回家的路。
人之所以堕落,源自内心不可表露的欲望。
无论是成人世界追求舒适快活的贪婪,抑或孩童般单纯得有如吃糖果的想法,都足以驱动心底的黑丝,让齿轮卡嚓卡嗦地旋转。
欲望满足后,又会產生更多的欲望。
由堕落与黑暗所孕育的花,即使美丽无边,散发异样妖香;然而,不足以令徐斐然伸手採摘。
他心有所系,而且是唯一的牵系。
喜欢上与自己相同性别、甚至是拥有相同血缘的弟弟,在世人眼中,早已是堕落罢。爱恋直到此刻仍未消除,疯狂记掛着,更是不可救药。
藉着「兄长」的名义亲近弟弟,数度上床──他就是个这么卑鄙无耻的人。
既然自己只是个无耻小人,他与徐语辰的距离应该十分贴近,绝非天空与地面的差距。
若是如此,早已堕落的他,根本用不着堕落吧。
很想、很想跟徐语辰在一起。
徐斐然摸入口袋,玻璃瓶的冰凉触感让人联想到冒烟的冰块,或是清凉的薄荷。
街上没有警察。
他跟其他人一样,同样在幽暗中行走。
没有迟疑,他打开瓶盖,将绿色的液体全灌进喉咙,彷彿正在喝的只不过是清水。
喝下去,让天使消失,使自己变得跟弟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