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了一大轮却什么也办不到,岂不是显得她像个无用的人?
空气中已然消去那阵惑人的草声与呻吟,静默在三人的呼吸间交互着,那彷似永不消失的压力迫得人胸口鬱闷;不单是少年鬱闷,不单是侍女鬱闷,被这两人紧盯着的大小姐也感到疲倦。在这盛夏之夜,月色圆满,汗水因为炎热与曖昧,渗出身体之外,却排不走体内的半丝紧急感。
无语间,忽而传来绿袖子的手机铃声。
温婉优美,宛如清泉流水,倾泻在这个过份安静的灰色世界中。
──哥?
听着口袋里的手机逸出秀雅的音调,少年眉目一软,眼眶间终于透出几份湿气。
这种时候,兄长温柔的音调反而使他想哭。
口袋被探了探,大小姐便将他的手机握到手中,皱眉说:「你哥。怎么这种时候还会打过来?」
绿袖子的曲调越来越响,在这遍凄清的草原上敲完一曲后,又进入了回圈,美妙的演奏重新开始。反反覆覆奏上好几遍,手机铃声却没有中止,似乎没有人接听,曲子就不会结束。
优美的旋律一颗颗弹入大小姐的耳朵,隐约感到不安;忽然地,大小姐脸上的诧异转化成恍然大悟,可两眉间的皱痕抽得更紧了。她轻叹一声,将手机递到少年耳边。
嘟的一声,指甲便戳下接听键。
「……辰?」
再度听到兄长关切的声线,少年眼上瞬即多了一幕雾水,糊住了大小姐冷凛的脸孔。
「辰,辰!说句话吧?辰?」
「哥……」
天天都会说的一隻字,现在说起来却万份艰难。才说了出来,身子一软,积存的力气已统统流走。
「辰,没事吧?」
「……没。」
「你跟同学在一起吗?现在做着什么?」
少年咬住腔肉,让痛楚抑住哭的衝动。
半晌,传入耳内的音调低沉得使人发冷,如坐冷毡:
「我想跟你的同学谈谈。」
「……欸?」
少年以为兄长会有所解释,岂料对方只予以沉默;那是无声的命令。少年脑内一片空白,呆呆地看着大小姐:「我、我哥想跟你谈……」
大小姐却是毫不惊讶,紧盯着那银色的手机,似是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她向侍女轻轻摆手,示意她放开少年,便站了起来,走到五米之远接听电话去。
束缚消失后,少年手脚全都麻掉了。举掌一看,手掌的顏色被黑夜所掳走,但他猜那应该成了深红,甚至紫白色吧,因为他一时间无法屈曲手指了。手指用不了,他就用手背将长裤夹上来,脚跟和屁股急急互撑着后退几步,再用衫袖印走泪花。
不经意间,少年与侍女有了眼神接触。侍女触电般抖了一个,急忙别过脸来。
少年无奈地揉揉太阳穴。
他是无心碰见两个女孩禁断情事的目击者,大小姐是企图将他变成「共犯」的行刑者,至于侍女则是默默坐在一旁的帮兇。无论是大小姐还是侍女,他一样不想看到,也就跟着扭过头去。
可是即使不再对望,相互听见对方的微喘,感觉到对方的存在,心中的芥蒂彷似会越长越大,所以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里,望向大小姐的方向,想要以别的东西将尷尬感推走。
不同的是,侍女注视的是一副商人模样的大小姐,少年所关心的是手机对面的那人。
大小姐背着他俩,嘴巴半掩着,阻挡了声音的张扬。到底兄长跟大小姐在说什么?除了正在对话的二人外,恐怕不会有人知道。没多久,大小姐的脸颊终于离开了手机,又再走过来,吓得少年连连退后。
「嗯哼,好了啦,徐语辰,我不会拿走你的童贞啦,呵呵。」大小姐双手叉腰地勾起微笑,回復平时一贯的雅丽与俏皮。但少年还是警戒着,谨慎地接过手机,不与大小姐多作靠近。大小姐倒是一脸不介怀:「今晚的事我们就当作不曾发生过,明天如常一起去玩,行了吗?现在快点回宿屋吧,查房时间快到了,明天见!小依柔,我们走。」
真的就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大小姐的眼神完全没有闪缩,穿衣服的动作也像刚洗了个舒服的澡后穿上浴衣那般自然,拖着侍女的动作也跟白天一样明朗爽快。
如此轻松地穿梭于草原间,草儿轻碰,然后双双地飘远。
夜间的蝴蝶,过于艳丽,是沾满毒粉的赤体,跟日间的怡人清爽相差太远。然而,双蝶翩然起舞的娇态,无论是阳光下还是月下都没有差别。
两隻蝴蝶离去后,草原似乎失却了所有色彩,没有极端的白与黑,仅剩难分边界的灰色,而原本银色壳子的手机的光芒也被夺走,绿袖子的乐章不再,馀下的是一片死寂。
少年看着手机,心中浮现无数疑问,很想向兄长问个明白;但他还是选择把手机收回口袋。
太累了,骨头都散掉了。让他特别不自在的是,四肢软瘫瘫,下胯的东西却挺住了内裤。反正他的室友今晚大概不会回来了,乾脆好好浇个冷水澡吧,再好好睡一觉。
把今晚的事当成做了场噩梦算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