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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当空,妖物当道,大量涌入人界的妖精被人族修士追杀殆尽,只余几只小妖藏在暗处苟延残喘。
大妖出世,所过之处片甲不留。
局势一朝翻转——
柳儿从出生起便不知自己是何物种。
普通妖物刚出生时皆是原形,可他非但不是原形,一诞世便是个四五岁的垂髫小童样,他不需要吃喝睡眠,又爱到处乱跑。
每次看见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娃娃时都想凑上去和人玩一玩,又被牵着小娃娃的人类挥开。
他们说自己的“妖怪”,“妖怪”就不该待在人间界。
可他分明在人群中嗅到了同类的气息。
他转眼看去,又发现同类隐匿了自己的气息。
刚出生的小妖不知世事,往人群一钻,又总被人驱赶,身上落了一身被踢打出来的淤青才知道害怕。
可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会被赶走。
人说他是个怪物,他伸出手摸自己的脸,指尖触及到一片冰凉滑腻的凸起物。
那是柳儿脸上的鳞片。
幼崽时期的妖并不能完全化形,何况柳儿本身就是辅一出生便化形的小妖。
身上各处覆盖着鳞甲,护着要害与软肉,裸露出来的肌肤与暴露在空气中的鳞片淤青或者鳞片外翻,不可幸免。
天真的小妖都带了一股莽劲儿,人类不喜欢他,他就偷偷翻进人类家里,半夜守着人类幼崽,摸摸他的脸,守他一夜。
那时候镇上总传出有吃人妖精的传闻,实际上只是一只懵懂小妖闯入了人界,喜爱人类幼崽可对方又怕极了他,只好半夜去吸吸小崽崽。
偶尔还会放下自己搜集的宝物,珍珠,黄金,或是那些对于人类来说较为贵重的玉石。
于是流传在镇上的说法又多了那一个,那本不是妖精,是下凡了的散财童子,看见喜欢的小孩儿就跑去他家住一晚,走时还会留下一些钱财。
人众口纷纭,柳儿却不知晓半分。
他全凭自己的感觉行动,对于那些亮晶晶的物品也很是喜欢,他也以为人类幼崽也喜欢,却不晓得自己在镇上造成了多大的影响。
困苦贫穷的人类因为天降的钱财而衣食比往日富裕,贪心的富商捡的意外之财只想得到更多——
人类,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贪念。
柳儿所持有的玉石珠宝不少,喜欢的小娃娃也不少。
散财童子一般在夜间闯入人的家中,不自觉间拯救了不少人类。
可在日间他还是被当成灾难一般被人驱赶。
没有人喜欢他。
没有妖想与他为伴。
孤苦伶仃一妖行于世间,总归是太无聊。
到了后来,他又坐在杨柳下,看着那些去私塾就读的小童,捧着脸观察那些故作稳重的小童。
看见眼熟的小娃儿就对他笑,却吓得小孩身子一颤,忙不迭的拉着同伴跑了。
他总被人厌恶,恐惧着。
可没人知晓他只是一个内心纯澈的小妖。
他所受到的谩骂与打压,每一句都被他藏在心中,压抑着天性,第二日又捧着一颗纯净的心闯入世间。
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独自行于世间的妖,力量总是太过薄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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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间时间,黑压压的云往下压着,昏暗的光线激的人心情都变得压抑。
闷热的空气里,躁动的人声从不远处传来,叼了柳条儿的小妖抬眼望去,看见的却是被马车撞到,鲜血溢了满地的少年。
人声喧哗,似是在争辩什么,呼和怒斥交杂在一起,更有老叟的哭天抢地之声。
柳儿坐直了身子抬头去看,躺在地上的少年伸出血淋淋的手去抚摸老叟的面颊,两人皆是穿着的破烂的麻布衣物,蓬头垢面,被老叟抱在怀中的少年,衣裳要干净些,可这时染了血迹,顺着腹部淌到地面。
他被马车碾压的脊椎腿骨都断裂,肌肤被马车拖在地面蹭了几遭,擦伤大片。
少年已是奄奄一息的模样。
围观的人在一旁对着马车指指点点,那车夫扬了马鞭甩在地上,发出一声清亮的脆响。
人群噤了声。
碎银撒落在地上,聚拢在一起的人群四散开来,少年的手渐渐垂了下去,眼中再没了光亮。
世事无常,权贵跋扈当道,平民性命如同草贱,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人类,也不过是利欲熏心,自私自利的生物罢了。
草席一裹,最后能接受少年之地竟是只有乱葬岗。
地上的碎银老叟未捡,后来路过的人倒是捡拾起来,细看却发现碎银上沾了血连忙掏出手帕擦拭干净。
乱葬岗处于城郊西南方向。
这几年战事不断,平头百姓遭受无妄之灾,前些年月外族进犯,被刺死的人都被埋在了乱葬岗之内。
说是埋,其实不过尸体一抛。
', ' ')('前进不过几公里便闻见恶臭,柳儿被熏的险些将胃酸吐出来,只好用灵力封住五感。
小脑袋一探。
被裹在草席之中的少年孤零零的躺在尸骨腐肉之中,草席一角散开,少年的手指在空中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弧度。
暮色时分,晚间风凉,吹拂而过的清风夹杂着嘶吼。
细雨飘飘洒洒落下,柳儿伸出手来接,白嫩的掌心染了一点红。
风声尖锐,柳儿虚踩着虚空走,身体悬浮在尸骨之上,不紧不缓的走向少年的尸体。
跪坐在一边掩面哭泣的老叟并未发现,跟了他好几年的小乞丐的尸体被不知名妖物捡走,草席之内空空荡荡。
再无少年的尸体。
六旬老叟对于世间又能有什么留念呢。
整日以乞讨为生,偶尔还要遭到谩骂驱赶,捡来的小孩被活活撞死,整日叫着自己阿爹的孩子再不在人世。
他连为小孩讨公道都做不到。
无助而惶恐。
人这一生兜兜转转,最后终究不过化为一抔土灰,掩埋于泥地之间,连献祭与花木都嫌脏了那精致娇嫩的花。
耳畔响起什么声响,被那一声吓到的老叟抬头四处张望,手中攥紧的尖利石块掉落在地,远远观望着的柳儿轻叹一口气。
抹去人的记忆对于人类来说一定很难受吧?
但是没办法啊,人类总说妖精无情,可实际上最薄情寡义的也是人类。
柳儿不过围观了一场悲剧便通透了世间道理,心中怅然。
怀中抱着的少年的尸体,身上鲜血已被擦拭干净,连衣物也换了一身,如今看来像极了精致又贵气的少爷。
只是他的胸口毫无起伏。
葱白的手抚上少年眉梢,一点一点向下,划过少年挺直的山根,温凉的唇。
老叟从地上站起,茫然四顾,手上拿着的石块变成了一袋珠宝,年轻时的记忆涌入脑海。
四季转瞬,时光消逝,眉眼温和的少年牵着五岁小童的手,将他扛至肩头,微侧过头,凤眸含着满目柔情,长发被小童拽在手里把玩着。
擦肩过一穿着布衣的老叟,脚步一顿。
擦肩而过,再无交集。
柳儿侧过头看去,挺直了背脊的老叟面上带笑,一手牵着懵懂幼童,低头询问他家住何处。
...
少年越长大越贵气,翩翩而立,好似那湖边杨柳儿,眉眼精致温和,气质温润,连待人也那般周到。
手上牵着同样贵气逼人的小童儿,偶尔俯下身来与他言语,极尽温柔。
身侧有人为伴,柳儿也懒得再去别人家中吸幼崽,偶尔去一遭又换来青年的苛责,被念叨的气红了一张小脸,偏生他又说不过他,只好捂着耳朵不听不听。
青年只好将柳儿抱入怀中,带着他回了家。
及冠的青年也学着人类的规矩给自己取了个名字。
姓谢,名晔,字谢君。
谢君赏识,借君吉言。
柳儿也跟着凑了个热闹,看着百家姓挑挑拣拣,最后只起了个姓,他叫自己杨柳儿。
多温柔的名字套在他身上都不为过。
可谢晔总说他的名字太柔,本就爱哭的小妖,以后莫不是更会撒娇卖乖。
换来了柳儿铮铮铁拳。
时光兜转轮回,谢晔牵着柳儿走遍了大江南北,看尽了无限风光,偶尔定居一处,每每有邻里看见牵着五岁小娃娃的谢晔都会问一句可是令郎,换来青年抿唇轻笑摇头之后又开始盘算给他相个妻室。
若是一次两次还好,可次次如此柳儿便吃味了。
五岁小童大小的小妖尚还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只一次次的与谢晔道,他若敢娶妻,他就再也不陪他玩了。
他连威胁都这般可爱。
这是谢晔只会笑着看他,哄道,那他便一辈子不娶妻。
他只要有柳儿就好了。
甜的腻人的话张口就来,柳儿被哄得开心便伸出手搂住谢晔的脖颈,指挥着他给自己沐浴。
啧,小妖使唤其人来可顺手。
...
谢晔只慌乱了一瞬又抱住了怀中的小妖。
小妖身体香软,笑容明媚。
微阖下眸的青年遮住了眸中情绪,再抬首时又变回温润青年,无半分逾矩的抱着怀中的小人儿。
他是个变态。
总会不自觉的在脑中描摹柳儿长大之后的模样,可他与柳儿相处十年他也仍是幼童形态,谢晔也只好将脑中想法一点点压下去。
手上拿着布帛中规中矩的给柳儿擦拭身子,目光停留在幼童脸上,微微有些怔神。
那是一张精致的俏脸,脸颊两侧覆盖着银白色的,泛着光的鳞片,墨绿色的眸子望向你时只觉得遍体生寒,可只要柳儿笑一笑,又会发现这小妖实际上单纯的紧。
鳞片覆盖至柳儿身体各处,护着要害,将小妖
', ' ')('的身躯打磨的似那上好的羊脂玉,鳞片泛着温润的光,妖艳诡异,也处处向人昭显他并非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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