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叁】
那晚后，沧岚和越前的关系进入新篇章。
第二天早晨龙马一个人迷迷糊糊地醒来，床边没有沧岚，他突然就有些怀疑昨晚是不是又是他的一个梦，但下一刻沧岚就推开了房门，手里端着一个盘子，看到他已经睁开了眼睛，于是露出了一个微笑，柔声道了早安，“龙马早，今天好点了吗？”
越前有点想不起她上次对他这样微笑是什么时候，似乎自从他第二次强压了沧岚之后，她就再也不曾这么温柔。
“感觉还发烧吗？”他没有答话，所以沧岚直接走过来，放下手里的东西，两手相贴了一下，这才放上他的额头，“还是测个体温吧？”
越前没说话，她的手又冰又软，摸着他很舒服。
“还是我先去给你倒杯水？”手下的温度似乎已经趋于正常，沧岚收回了手，直接看向龙马，却只看到他飞快看了她一眼后，又把被子拉了上去，遮住了脸和耳朵，还翻了个身。
“是想再睡一会儿吗？”沧岚关心地问，等了一下，才听到少年简短的闷声回答，“恩。”
“那好吧，你再睡会儿，我等下再来看你。”
“嗯。”
房门重新打开又合上，几秒后，另一扇门又重复了这个过程。
不一会儿，断断续续的歌声带着隐约的食物香气，被风送到了房间。
抱着被子的越前睁眼了一会儿，又闭着眼更深地埋进了被子里，完全遮住了自己的表情。
他的耳朵发烧，突然觉得这个早晨有点热。
沧岚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从那天起，她身体力行地调整着和越前的关系。就像是越前所理解的，她没有明说，但是实际上，她就是给了他和自己一个机会，一个靠近她的机会，一个正视他的机会。
其实具体该怎么做她也不是很明白，她虽然被表白无数，但是之前只有追求别人的经验。不过她觉得这种情况下，自己起码应该对对方坦诚，诚实地表达自己，然后在对方希望知道自己一些更真实也更内在的想法时，努力地不要敷衍、也不要逃避。
于是，沧岚开始主动地提起自己身边的事情，不一定是什么大事，只要她觉得有趣，都会讲给龙马听；她学着关注龙马的事，在他做得特别棒的时候坦率地表达出赞赏，当然在他企图干些坏事的时候，也严肃着脸把少年那些邪恶的念头扑灭；越前最开始并不喜欢问她，但她却经常问他的意见，偶尔有些时候，甚至会拿一些她还没决定的事来和他商量。
在这个过程中，沧岚很快就发现了说服越前的正确方法。她之前真是大错特错，严肃冷淡是完全错误的道路，微甜的笑容和清亮的目光才是她最有力的武器：
“你怎么看，龙马？”上学路上，她突然转头，认真地看着他，琥珀色的瞳孔微微收缩，黑色的瞳孔中除了碧蓝天空，还有对方清晰的倒影。
身旁的龙马飞快地看了她一眼，意义不明地“嗯”了一声。
“那你也同意咯？”她微笑凑近，双眼一直盯着他的眼睛。
龙马转过脸，只留给了她一个后脑勺和酷酷的“好”。
沧岚自己都很难相信自己这么轻易地就从越前手里拿到了全胜记录，她很多时候真的很怀疑越前在这种时候是否有真正听到或者记得她在问的具体问题，因为诸多“城下之约”都是这样签订的。她最开始也有些弄不明白这套对龙马所向披靡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获胜的秘诀到底在哪里，直到有天越前实在气闷地找了个机会遮住她的眼睛、咬着她的嘴唇抱怨“学姐真的太狡猾”，她才突然明白：龙马真正无法抗拒的，应该是她的眼中映出自己吧。
——他是真的很喜欢她呢。
他们像是重新回到了过去，一起上下学，学校里单独行动，但是余下的时间龙马经常会跟到沧岚家，不到晚上，她也不赶他，随着他看她练琴画画，陪她做饭打扫，除了在她的反对下他们不上床，很多时候，沧岚都觉得他们已经很像是一对情侣。
她是真正在尝试，也以为这就是龙马想要的，她这样的“认真考虑”，不管最后结果如何，都已经达到了他的期望，直到有一天龙马突然和她谈到未来。
那是个繁星点点的夜晚，星河灿烂，每颗星星都放射着独属于自己的光芒，他们坐在龙马家的走廊上，她抱着双膝，龙马躺在她身边。他的加训刚做完，今天很可惜又输给了南次郎，少年一直不太开心的样子，直到沧岚给他指着星空讲解星座，他才逐渐平复。
“这是天秤座，那颗看起来有点绿色的，就是它的β星。”因为摄影的缘故，沧岚星象知识丰富，她抬头虚点着天幕，熟稔地指出一个个星群，“那是北极星，最亮的一颗星..........”
那天星光真的美得让人迷醉，让沧岚都又想找个时间去拍流星雨。
就是在这样美丽的一个夜晚，第一次有人问沧岚：“沧岚，你以后想做什么？”
“啊？”刚听到龙马这样问的时候，沧岚愣了下，她看向对方，却发现刚才还把帽子随意地搭在脸上的越前已经把帽子拿了下来，他没有看他，而是看着夜空，然后在她还没想好怎么回答的时候，他又自己接着说：“我想今年就去参加大奖赛，从预选赛起。”
“但是那不是不分少年或者成人组的全年龄段比赛吗？”沧岚惊讶地问，她记得之前越前还想着再等2年，先在团体赛中磨练后再去。
“对。但是我要去，”越前坐了起来，盘腿正面对着他，“我会赢的。”
理智地说，沧岚觉得越前虽然天资过人，在网球上完全可以说是“XX年才出一个的天才”，但是他毕竟年少，他才16岁，不要说全年龄段，在经常让她觉得脱离了牛顿存在的高中男子组里，都还有很多人起码在现在比他要强。
但是看着越前的表情，她觉得这一切都不重要，因为他并不知道这个现实，她所认为的是现实，但是他所肯定的也是现实——会发生在未来的现实。
“国家队、日本杯、美网、法网、澳网、温布顿，我都会赢的。”
越前依次数过所有的世界级网球盛事，他看着沧岚，不像是平时放松时猫眼中的漫不经心，强烈的自信和野心就像是他头顶天空的启明星，不仅照亮了他的眼睛，也照亮了他整个面庞。他是那么坚定，看着沧岚的眼底有种东西那么清晰到近乎赤裸，让沧岚的心陡然沉重了一拍。
——然后呢？
沧岚下意识地想问，但却不敢说出口，因为她有种微妙的感觉，似乎少年一直在等着她问出这句话才能接着说些什么，但是她却听他说的勇气都没有。
“所以龙马是想走过南次郎叔叔的路，最后打败他？”
无法给予答复，所以沧岚只能语调轻快，故意在这时提起越前长久以来的目标。
“……………….切，才不是。”越前深深地看着她，看到沧岚都想要主动逃开，这才瞥了瞥嘴，又躺了下来，用帽子盖住脸。
那晚沧岚后来也没有主动说话，他们一直沉默地坐在原地，就像是要看尽这场星光。临别时龙马气鼓鼓地一把把她拉到怀里，直接不容她反抗地强吻了她，“学姐就知道欺负我。”
他吻得用力，混着所有没有说出的话、没能得到的回答，沧岚根本无法回避。
她是真的分不出那夜的北极星和越前的眼神到底是哪一个更加耀眼，但是从那天起，沧岚看得到越前的努力。他花了更多时间去训练，更加认真地接受教练们的指导，他一向不乐意南次郎说他，但是现在也能耐下心听一听。
沧岚被龙马更多地拖着去看他加训，南次郎似乎越来越难轻易地打败他，偶尔被打得必须认真对待，下场时走过沧岚身边，总是笑着说“青春真好啊~”或者“臭小子真长大了啊~”。
沧岚微笑点头表示赞同，偶尔会觉得有点点骄傲。
越前就像是一艘重新校订了前进方向的船，扬帆起航，准备全力以赴、乘风破浪。
这样的他真的是生机勃勃，散发着一种少年所独有的朝气，看着就让人觉得精神振作。天天和他一起，受到感染的沧岚偶尔也会想起当时他问的问题，“沧岚，以后你想做什么呢？”
沧岚其实知道他当时在问的是未来。他问着她的未来，说着自己的未来，可能想要拥有的，是他们的未来。
这个话题真的好沉重，沧岚从来不曾认真思索过，因为她的世界原本是非常圆满的，父母的遗泽让她衣食无忧，她喜欢的人又一直掌握着她的生活，她只需要跟着他走，似乎就能走到幸福的彼岸。后来他离开，沧岚在经历了真田和越前之后虽然也通过写日记想过未来，但是也仅限于如何面对这些事情，还一直没想过再这之后那么深远。
但现在，她突然意识到她需要认真地想一想这个问题。
——以后，我做什么呢？
这不是个可以在短时间内想好的问题，但是却是个不影响她做其他一些事情的问题。